妻妹替嫁(43)
她这才虚虚扭过腰身道,“已经好了。”
他收回手,问她,“桥头那边的早市开了,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好。”
日头才刚刚升起,外面的人并不多,阳光和煦地照在两人的身影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上,走出了一种天长地久的味道。
阮音在青源时,也极少外出,不是她不喜外头广阔的天地,而是曾夫人不允她出门,因她天生蠢笨,一旦出门出糗,便会令阮家颜面扫地。
她曾爬上她院中的那株桃树,眺望院子外的世界,也曾趴在花窗的墙边,偷听外头贵女们放纸鸢传来的嬉笑声。
更多的时候,她不过是支上绣花棚子,一边听着屋檐下滴落的水滴声,一边观桃花的开与落,再默默地绣完曾夫人要求她绣的女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最热闹的集市区。
左侧馒头店的蒸屉冒着袅袅白烟,一个个的馒头比拳头还大,右边的小摊则支着一口大锅,锅里滋啦滋啦炸着油炸桧,白色的面团扔进油锅里滚几圈,立刻变得金黄滚圆了起来。
还有西域传来的胡饼店,绿豆水饭,羊肉汤饼……每走一步,便能听到不同的吆喝声,在这喧嚣的市井里,能体味到最朴素的人间温暖。
对于阮音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的体验,她漆黑的眼仁骨碌碌地转,脚步也不由得放缓。
鹤辞刚侧过头来,见到的便是她漆眸里泛着雪亮的光,柔软的晨曦下,年轻的脸庞比朝阳还要昳丽三分。
他看出她喜欢,便主动搭话,“青源的早市亦是如此吗?”
怎知她听完竟垂下浓密的长睫,声音也有些低落,“我未曾见过青源的早市。”
顿了顿,又补完下一句,“母亲总是拘着我,不让我出门。”
原先她极少提及家里情况,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在家如履薄冰的处境。
撒了太久的谎,她也糊涂了,原本,她应该以妤娘的口吻去陈述她的过去,可她怔忡了须臾才醒过神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是阮音。
他的话一字一句飘入她耳里,“岳父岳母的为人,我也有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二,此前我问你,可曾有过怨怼,现在我再问你,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回答吗?”
他说着,幽深的眸光转到她脸上来,等她开口。
阮音长睫轻颤,这才自嘲一笑道,“怎能不怨呢,可若不能改变现状,光是怨念又有何用?我与他们感情淡薄,早不想回那个家。”
他的声音犹如石罄,给她喂下一颗定心丸,“我有数了,日后他们再敢纠缠,你若硬不下心肠,尽管告诉我,我来替你出面。”
她弯了弯唇,爽快答应。
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充盈的愉悦所取代,两人行至汤饼铺子,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
鹤辞向她介绍这家老店,她便捧着脸听着,等汤饼出锅的过程,她的目光又被旁边那个小
孩手上的芝麻糖饼吸引住了。
饼皮是油炸过的,金黄酥脆,里头却不知是什么,咬开来还会拉丝,红的馅料像岩浆似的爆了开来,小孩双颊圆鼓鼓地动着,下巴糊成了小花猫。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问她,“想吃这个?”
阮音摇头,“我只是好奇,这饼里头包的是什么馅?”
“尝尝不就解惑了。”
他说完便离开座位,走到隔壁小摊上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芝麻糖饼,用油纸裹好递到她眼前来。
刚出锅不久的糖饼,还隐隐冒着香喷喷的热气,阮音不过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抬眼问他,“你怎么才买一个?”
他一时错愕。
“那我只要一半就好,”她水眸怯怯地觑了他一眼,道,“我们一人一半……可以嚒?”
“好。”他坐在板凳的另一侧,将饼掰成两半,一半交给了她。
阮音接过手,吹了吹热气,接着一咬,果然又香又酥,甜而不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红糖的内陷容易吃得狼狈,她小口小口地咬着,不过一会便把它吞·吃入腹。
刚悉数咽下时,唇边却传来一阵柔软。
她一垂眸,便见他修长的手握着一块素帕,带着温度的指腹隔着薄薄一层帕子,贴在她的唇瓣上。
仿佛被火炙伤一般,她仓惶地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触碰。
再一瞧他清和明朗的眼神,心头又浮起歉意,只好嗫嚅着解释,“街上好多人……”
他脸上并未露出不耐,而是转过身,握紧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正,眸光专注地定在她脸上,抬起手上的帕子,将她嘴角的红糖渍一点一点揩去。
“你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他一边擦拭,一边问。
他眸底澄澈,宛如春涧,被他眸光浸润着,她心里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呆呆地回,“你是我夫君……”
“对,你我乃明媒正娶,”他认真揩拭着,神色清明,“又何须畏惧别人的眼光?”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清亮的声线从远处传来,“君拂兄和嫂夫人感情深厚,实在令人艳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