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妹替嫁(92)
他被他这么一骂,也怔怔的,等回过神来,表兄已撒腿跑了回去。
周围草木稀疏,确实也寻不到别的浮木了,还好弟弟只是在浅水区,挣扎了几下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再撑住,表兄回去拿竹竿了。”
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看着弟弟再度被暗潮卷倒,顺着水流往湖中心飘去,小小的身影挣扎着,再也无法开口回应他,这一刻,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刚要下水,就听一声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震得他耳膜发颤。
他一抬眼,不知为何不见表兄的身影,却是母亲面容失色地跑了过来。
第50章 龃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母亲的眼神就像一根锐刺, 几乎把他戳得满身窟窿,一时之间,他头脑只
剩一片空白, 神情呆滞地看着她游向湖心, 将弟弟打捞上来。
回到地上,弟弟整个人面色发紫,母亲给他摁压胸腹, 掐人中,可他也没能活过来。
即便是对生死界限还有些模糊的年纪, 在看到这一刻, 也意识到, 他弟弟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想到这, 他心里的愧疚更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双膝也不由得跪了下去,边抽泣边道:“都是我的错, 是我一时贪玩害死了弟弟……”
怎知听到“死”字, 母亲一下子缩起肩膀,抬起眸恨恨瞪着他, 半晌才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几个字, “你心里很得意吧?”
他一下子愣住了, 嘴巴一张一合的, 却发不出声音来。
母亲抱紧了弟弟, 又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你害死了我儿子,我也不会让你如意的。”
由于他身体向来虚弱,父母一向是喜欢更健康活泼的弟弟, 可听到这话,却让他不由得诞生一个疑问,他会不会,真不是他们的儿子?
若不是,他又是从哪来的呢?
但这个念头也仅仅在脑海中闪现过一遍而已,因为他马上就得出了答案。
论身体论性格,他哪一项比得过弟弟?那他又凭什么要求父母多爱他一点呢?
“娘,弟弟是我的手足,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他、他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我绝不是故意的。”他磕磕绊绊地解释。
可母亲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斩钉截铁道:“你就是个扫把星。”
这个词,在随后的十几年里,成了他摆脱不掉的标签。
后来他才知道,表兄和那守门的婆子为了推脱责任,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他一个人身上,所以无论他如何解释,在母亲那里都只是狡辩而已。
为此,他解释了很多遍,从一开始倾尽全力,到最后渐渐也麻木了。
在睿王妃的视角里,鹤朗是她九死一生才诞下的宝贝,她也因此没了生育能力,而且在此之后,睿王也与她越来越疏远了,比起郑姨娘的心直口快,睿王妃实在木讷无趣,她看着自己失去幼子,丈夫也开始冷落起自己,脾气愈发阴阳不定起来,然而她的脾气又不敢对着别人,所以他就成了她的出气口。
鹤辞并非不能体会母亲的孤独和痛苦,如果她能在骂他的过程中找回一丝快意,那他也不介意当她的出气口。
“娘偶尔也会让我天冷加衣,在我晚归的时候给我留一碗热汤,我想她对我的感情是复杂的,但至少她愿意关心我,我当然也不能与她计较那些是非,该尽的责任,我都会去做。”
阮音又怎会不懂他的矛盾呢?她和她娘不也正是如此?
因为良知,让他们都无法抛去那个令他们又爱又怕的母亲,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一点点的嘘寒问暖,就足以让他们感动得心头泛酸了。
“我明白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过内疚自责,在这件事上,你不过是那个替罪羊而已,那些躲在你身后逃过一劫的人,才应该良心不安,夜不能寐。”说到最后,她的唇已不自觉抿成一线,清冷的眸子也挂了一层霜。
他极少见到她这般倔强的一面,原来她性子也并非那般软,在某些问题上,她甚至比自己勇敢多了。
他看着她那冷玉似的脸,心头不可谓不感动,像是猛然间灌注了满满一钵水,轻轻一动便激起层层涟漪,咸涩的味道一直溢到了嗓子眼。
失子的痛苦缠绕在他母亲身上这么多年,也同时成了他心头不敢揭穿的疥疮,可没想到因为她的一句轻言软语,溃烂的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
或许,他是应该放下了。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意外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二天,阮音前往留墨斋请安后,便被秦老夫人留跟前。
昨日从鹿山回来,睿王妃就病倒了,秦老夫人自然也听说了这事,于是今日才特地留下她,向她打听昨日的情况。
阮音说:“昨日娘带我去了鹿山扫墓,我才知道我还有个二叔。”
秦老夫人也仰天叹了口气,“是啊,朗儿是个活泼的孩子,可惜和我们岑家有缘无分。”
“我听说,二叔小时候很调皮,实在没想到……也怪不得娘那般伤怀,毕竟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不疼的呢?只是……”说到这她不由得一顿,忍不住为鹤辞打抱不平,“斯人已逝,我也不愿让夫君就此蒙冤,我知道祖母也一心为着这个家,只有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才叫一个家不是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