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春日(149)
“许先生。”她低声唤他,不再具有明确的目的性。湖畔的光影晃动,为她勾勒出几分冷恹不容接近之感。
她毫无关联地问了一句:“你的酒量怎么样?”
“不怎么好。”谢辞序说。
那就足够。他酒量再好,也不敌她好。
这样,他永远也看不到她的失态。
岑稚许对他作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喝一点?”
谢辞序深吸了口气,大概已经濒临愠怒边缘,连面具都快藏不住。
“我想先知道,共饮后的流程通常是什么。”
“没有固定的流程。”岑稚许笑意染开,竭力避开身体的致命吸引力,只注视着他的灵魂,“各自安好。”
自从今晚碰见他以后,那股微妙的化学反应如同死灰复燃,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得不像自己。
岑稚许无法理解其究竟来源于何处,但她不是反复纠结的个性,于是决定暂且将之归为性吸引力。
听到她这么说,谢辞序紧绷的脸色这才缓和稍许,“你确定这不是什么缓兵之计?”
“我没你想得那么绝情。”岑稚许凝视着他的眼睛,一语双关,淡声道:“你的担心多余了,许先生。”
说是一起喝点,其实两人不过是换了个阵地各自独饮。
啤酒味道清冽,岑稚许第二杯见底,谢辞序才抿了半杯。
她托腮望着他笑,指尖在桌上轻点,“你没怎么参加过这边的社交吧,本地人聚会都爱喝啤酒,口感顺滑,不容易醉,最适合边喝边聊天。”
“嗯。”谢辞序淡淡应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是想说,缺少一点佐酒的氛围?”
“来聊聊你。”岑稚许见他难得一点就透,为他续上满杯,“这半年境况如何。”
“不怎么好。”
谢辞序筹谋许久,欲从谢氏夺权,但刚动了一点念头,另外几派便抓着他以往的过错不放。编排出他为了个大学生几近疯癫,想将她推上未来妻子位置的谣言,借用利益对他进行制衡,他与恶龙缠斗,并不容易。
纵然,他们编排得倒也没错。
他是想和她白头相伴,只是,棋差一招,握住的不过是一捧流沙。
“对不起。”
身侧突然出来她的低喃,谢辞序心中微恸,掀眸看她,可惜她的脸都被狐狸面具遮挡,他自然无法得知,此刻的她是不是在脆弱流泪。
“岑小姐,你醉了?”
谢辞序不相信她会流泪。
她的眼泪很珍贵,不是什么易得的廉价品,从不会轻易施舍出去,就连当初毫不犹豫地将他抛下,任由他如何歇斯里地地挽留,她也没有掉下一滴泪。
或许,她也会流泪,只是从不为别人而落。
他不是没有尝过她欢愉时落下的眼泪,温热的,咸淡的滋味比海水还清,没入舌尖时,含着一股涩意,却并不明显,不是眼泪的主调。
时间真是最好的调香剂,到如今,只剩下酸涩。
他端坐在原地许久,一颗心因为她一句话,轻易便震天动地,掀起滚滚烟尘。
谢辞序皱眉,踟蹰许久,还是伸出微颤的手,想替她擦泪。
可惜他再一次误判。
她比他更快,意图摘下他的金属面具。
谢辞序带着震怒制止,五指捏住她的腕心,依旧是柔滑、温凉的触感,却叫他寒心。
“你又骗我。”
阿稚,你又骗我。
每一次,再一次。
他还是会中计。
他们都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岑稚许用力抽回手,结束了这场互演的闹剧。
如果他再往前一步,质问她为什么要玩弄他的真心,一定会发现,她眼角落下的那滴泪,无比滚烫。
可他是谢辞序,再如何疯狂,也不会歇斯底里,面目全非。
第57章 春日 “撞上去。”
他们没能揭下彼此的面具。
毕竟啤酒远达不到醉态潦倒的地步。
谢辞序的那句“你又骗我。”屡屡回荡在耳侧, 即便已经过去了约莫半个月,仍旧经久不散地萦绕在耳侧。后来,她在抽屉里找到了当初他留下的那张名片, 落款还真是许先生,所属公司正巧是他曾提起的世曜科技。岑稚许在网上搜索过,词条弹出来, 都是世曜同谢氏在市场板块上的争夺, 其CEO毕业于哈佛,时常代世曜出席各种场合, 看起来年少有为, 侃侃而谈。
至于背后的掌权人, 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
联想到圈子里偶尔能听到的八卦, 不少人都在看戏, 说这就是谢砚庭自作孽的报应。拼了个你死我活才夺下的半壁江山,就这样被明面上的独子葬送, 谢家那几位叔伯也不是吃素的, 谢辞序要是不参与联姻巩固权力,谢氏变天也是迟早的事。
岑稚许起初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隐约猜想,他是在下一盘大棋。
这盘局如今搅成这样, 她也起到了导火索的作用,谢辞序要走出困局也很简单, 同她合作,不说能赢得漂亮,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艰难。
他没有选择在那日拆穿她,大概也意味着,就此释怀。
她们之间就此彻底结束了。
以彼此的心知肚明体面收场, 同最初岑稚许的设想完美契合,大概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她将重心转移到自己的事上,渐渐不再执着于寻找下一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