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耳朵(130)
“有什么推荐?”姜早看向服务员,字正腔圆地问道。
“我建议两位点这个套餐,这两款是这段时间特有的,口感清爽不黏腻还有淡淡的石榴味,你们可以试试。”
姜早提问:“这两杯有什么不一样吗?”
服务员:“‘黎明之前’比较烈还很容易醉,一般男生喝的话不过四五杯就醉了,浪漫血液的话就比较柔和,适合女生喝。”
姜早瞥了一眼何斯屿,说道:“我们就要这两杯。”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离开不久就端着两杯特调的酒来。
姜早一眼便认出哪杯是浪漫血液哪杯是黎明之前,前者是漏斗杯型,杯子里浅清的红色液体,杯口荡漾着粉色泡沫,不断炸开的泡泡上还放有切好的两半圣女果。后者是正规杯型,酒以湖蓝色为底层,上层是白色,杯口放有柠檬片。
“请慢用。”
服务员放下酒,优雅地退回调酒区。
姜早眼睛一直盯着那杯浪漫血液,右手却拿起那杯黎明之前。
她想尝尝烈酒的滋味。
心想着,她便端起酒杯,一口气全喝光。液体刚进入口腔,第一感受是口腔以及鼻腔填满柠檬的清香,随着肠道划过一股冰凉酒精开始发力,鼓鼓地往外使劲,如烟花绽放般在她体内炸开。
酒精上冲头部,她一时难受地捂着额头,眼泪在眼眶不停打转。
何斯屿拿出袋子里唯一的一瓶矿泉水,打开后一脸无奈地拿给她,摇摇头,“那是我的酒,你喝了我喝什么?”
姜早还没缓过来,她接过水闭眼喝了一口,又盲着指剩下的那杯酒,说:“你喝这杯。”
何斯屿愣住,扫了桌面一眼,端起小巧的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石榴味立马扒在他的唇齿不愿走,他再怎么咽口水还是觉得酸涩。
他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渐渐地,一切好似恢复平静,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丝思虑。
片刻后他站起身,拉着姜早的手就往人多的地方走。
“你要干嘛?”她惊讶地提醒他,“那里人太多了,你会被认出了的。”
此刻,何斯屿没有戴口罩,虽然假发和妆容还在,但依然有很大的概率会被人认出来。
何斯屿沉默地牵着她的手走到吧台,他将她摁在高凳上,扭头用偏柔的声音和忙碌的调酒师交流。
“你好,我能不能自己调一杯酒。”
“你?”调酒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女人。
“我想在我喜欢的人面前帅一把。”何斯屿实在是想用一杯自己调的酒顺下嘴里奇怪的味道,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黑卡,“你就帮我个忙,酒费我们正常给。”
女人想在女人面前耍帅?
调酒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楞楞地点头。
何斯屿的唇边浮起一抹笑意,浅浅的笑容正好击中调酒师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仿佛有什么撞破了世俗的偏见。
他都可以喜欢美女,为什么美女不能喜欢美女。
尊重,祝福。
“可以,你们请便。”
调酒师说完,走出吧台让出了位置。
何斯屿转过身,从出入口走到吧台里,在背对调酒师的那几十秒里,他肠胃泛起一股恶心和悔恨,恨不得立马扯掉头上的假发,再给当初冲动的自己一巴掌。
好好的男人不当,搞什么男扮女装!
一路都很憋屈!
但他始终气的只是那些偷拍者,所以在他重新面对姜早时,脸上的厌恶已经荡然无存,代替的是恣意温柔。
姜早半靠在吧台上,撑着下巴,视线随着何斯屿动作移动,“你还会调酒呢?”
“大二那年我在校舞台上出了意外,双耳失聪,那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不愿意和别人说话,每天活得浑浑噩噩的。后来我找到了一个既能让我感受到热闹又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地方。”何斯屿脱掉风衣,继续讲述那段灰暗时光,“那个地方就是酒吧,我在泠溪市的一家不知名酒吧当驻唱,虽然每天都被骂,但是我听不见,自娱自乐地唱到半夜,等客人都走完了就自己给自己调酒,每次都要喝醉了才肯接受自己再也不能唱歌的事实。”
姜早又觉得嗓子有点酸疼,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何斯屿,她不敢想他得喝多少酒才能醉到劝动自己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她心疼他。
“不说我了,聊聊你的事。”
何斯屿出声打断姜早的思绪。
她回过神,换了只手支撑下巴,许是有些醉的缘故,她竟然将内心深处的伤疤揭开。
“我感觉我最近找不到生活的支点。”
何斯屿从冰块桶里夹冰块,听到她的话,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认真地听她说。
“在去匠心上班之前,我白天待在培训机构画画,晚上陪我哥参加各种宴会,还被推着举办各种画展,我哥告诉我做这些是为了让我的未来路锦上添花,我认识很多有名的同行,他们每个人都跟我说,姜早,你看你哥对你多好,有这样一个好哥哥,你一定会成为一名著名画家。”
“他们说了很多漂亮话,可却没有一个人夸我画的好,都在羡慕我有个好哥哥,都在羡慕我有幸被姜家领回家养。”说了这一堆,姜早越发哽咽,“起初,我还十分坚信没有姜家没有我哥,我也能考上马里兰,我也能举办画展,还说等陪完我哥一年,等拿到我爷爷留给我的信就离开。可是渐渐的,我的自信心被他们一人一句给说没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画好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靠自己走上那条路。我开始害怕,害怕离开姜淮我什么也不是,害怕离开他就再也没有人愿意肯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