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艰难地找出上次旅行时与禅院甚尔交换的号码,联系上了最有可能帮上忙的人。
禅院甚尔让她在原地等着,她就在马路边上坐了半个小时。
她不太敢和此时的禅院甚尔说话, 小动物般的直觉令她有所感受, 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即将陷入狂暴的怪物。
她很诧异,禅院甚尔的语气里竟能听出几分冷静,“就是这里, 对吗?”
桃濑成海慌忙擦泪, “对,小幸推了我, 然后她就不见了。”
她粉色的眼睛又往外不停冒着水珠,“她是为了救我吧, 可是我什么都没察觉到……”
禅院甚尔听不到她说的话,所有声音都被屏蔽在他的世界外面,唯有急促的心跳如战鼓,一下下狂敲。
那不是心跳,是计时。
他兀自走开,又停住脚步,“你先回酒店,不要留在这里。等我找到幸,她会和你联系。”
他当然不是体贴的人,不如说,他心底的恶意与怒气正如熔岩四处流淌。
为什么被带走的人,不是桃濑成海?
这股恶意竟也不自觉地投射到伏黑幸身上。
她为什么要救人,为什么她要让他承担失去的风险?
但他不能说出口,不能去想,所有恶意都被压缩、再压缩,吞进肚里。
他知道伏黑幸不喜欢他这么想,他知道这份阴暗有一天可能刺伤她。他决定过,他会为她成为一个正常人,哪怕正常只是他的伪装。
伪装的时间太久,谁能说它不是真的?
所以,他会约束自己的行事,友好对待她的朋友。“我会找到她的,你在这里等,我顾不上你。”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添麻烦的。”桃濑成海站起来,“我马上就走。”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禅院甚尔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又全部咽了回去。
那不是她能触及的世界。桃濑成海在心中为朋友的安全默默祈祷,犹豫片刻,快步离开。
B座商场内部,伏黑幸站在赌桌边。
她从禅院甚尔那里了解到了关于咒术界的知识,但她终究不是咒术师,无法分辨当下的情况。
领域、简易领域、结界……种种问题,她根本搞不清楚。
只有运气,永远留在她身旁。
周围的场景愈发清晰,咒灵用自身构建出精细的场景。
她看向禅院直哉,“能解释一下现在的场景吗?”
“刚才那副嚣张的嘴脸到哪儿去了?”禅院直哉讥讽道。
他同样在思考,无论是和咒灵战斗的过程中,还是两人被困的此刻,咒灵都没有进行术式公开。
是它不想,还是它做不到?
但他对赌桌的功能可以猜测出七八分。赌博需要工具、赌客和筹码。
工具就在手边,赌客是他和这个啰嗦刻薄的女人,筹码自然是咒力。
禅院直哉的咒力都被咒灵赢去了,他不能再输。
他隐秘地观察伏黑幸,女人除了脸色有些许苍白,没有丝毫不适。
她被抽取了咒力,却和没事人一样,还能尖牙利嘴地嘲笑他。
禅院直哉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翻盘的机会。
他赢过女人,夺取她的筹码和咒力,就有机会拿回自己的力量,再次把咒灵踩到脚底下!
他只是一时大意,落入下风罢了。等待他人的救援固然是一种方法,但他的第一次任务应该是完美的,怎么能留下污点?
光是想象那副场景,他灰溜溜地躲进车里,像一个逃兵一样逃回禅院家,没有面目的他人投来戏谑鄙夷的视线……
他无法忍受,他一定要赢!
心底越是怒火翻涌,禅院直哉面上越是不显声色,他坐上赌桌一头的凳子,对伏黑幸道:“你应该感受不到,我们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流逝,不加入它的游戏,我们很快会耗死在这里。”
伏黑幸慢悠悠道:“哦,所以你要怎么做?”
禅院直哉道:“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先来几局试试手。”
他不会和伏黑幸解释自己的打算,万一伏黑幸决心和他同归于尽,也是麻烦。
人对于待宰的畜牲总是有一点表面上的怜悯。“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吧,放手一搏,倒还有希望。”
伏黑幸抬眼,“你一定没有随身携带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可疑。”
她说着,没有回绝禅院直哉的建议,在赌桌另一端坐下。
赌客就位,猩红中,咒灵如同一尾鱼游出墙壁。它依旧是多手多眼的惊悚样貌,青白的身体覆盖上一层残破的红色制服。
咒灵脸部的皮肉耸动,一张竖着长的嘴破肉而出,占据了脸正中央的位置。
它是荷官,亦是赌局的庄家。
骰盅和骰子分到两位赌客手里。咒灵新长出的嘴发出非男非女的人声,“比大,还是比小?”
骰子在骰盅中狂暴的旋转。两位赌客的视线都集中在不停摇动的骰盅上。直到骰盅缓慢停下。
禅院直哉的手指轻轻点着赌桌边缘,急促的节奏反映出他不安的心情。
他管也不管伏黑幸,一扬下巴,“比大。”
两副骰盅揭开,他面前的两枚骰子安静地躺着,两个六点朝上。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伏黑幸的点数,五和六。点数也很大,但不是最大!
是他赢了!
两人身上涌动着光,力量流回禅院直哉的体内,伏黑幸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缩了缩脖子,似乎感觉到有些冷。
一反常态,禅院直哉没有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只微微勾了勾唇角,“再来。”
他果真是天才,能抑制住这等激烈的情绪,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