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兮美人(重生)(57)+番外
天下纷乱,六国争斗,她知道他的名声在外,多有争议,可在一个初恋少女的心中,爱慕之人永远如玉如松,那是站在竹林里赏月读书惊鸿一瞥,依在柳树边看花念诗的俊郎少年,万年不变。
她一时失神,又听丰臣问玩得可尽兴,恍惚接话,却是所问非所答,“君泽兄,这些年过得好吗?我们自从定亲之后再未好好相处过,总是远远看一眼。”
丰臣点头,“我公务繁忙,很少有机会出去。”
说着眼尾一挑,发现竹帘被风吹动,隐约透出一段竹青色袖口,坠满栗色云纹。
他瞧见过,就在今日船头,两位迎风摇摆的姐妹花。
雪姬还在犹豫,暗自生气,平常也没这般上不得台面,如今都到这会儿,香袋若送不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把心一横,直接掏出来,“君泽兄长,今年春祭我好不容易来了,这个香袋,拿去祈福消灾吧,往年也没机会。”
丰臣眼光还驻留在那段竹青袖口上,淡淡哦了声,目光回到香袋,又看向雪姬,“你从哪里弄来?”
雪姬定了定神,“我学着绣啊。”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必须得说自己做,要不也太敷衍。
她对她的情意,可没有一点虚假。
丰臣眼底略过笑意,将香袋辗转在手心,“没想到你能有这般手艺,金风绣得栩栩如生,还有旁边的卷草纹,我竟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绣法。”
他在夸她,虽然名不符实,至少称呼了你,雪姬心里高兴,“君泽兄长,你喜欢就好,不过我的一份心意而已,没别的意思。”
真怕人家客气一番,还回来。
丰臣并不搭话,仍微微笑着,手上的香袋却不放下。
雪姬红脸,算是收下了吧!她做贼心虚,不敢多待,起身拜一拜,“君泽兄长,不耽误你看书,我——先走了。”
怀里揣着兔子似地,一溜烟离开。
丰臣不语,又瞟了眼竹帘外的竹青袖口,也一并消失在夜雾里,这位公主,真做起自己姐姐来,操心的事还挺多,他心里有一根细细的线摇摆,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知从何而起,不晓得飞向何方。
香袋末端坠出五彩丝线,印在凤尾之下,牡丹花纹中,精巧地绣着一个狭长婉转的字,旁边还有小鸟之形,那是鸟虫书,属于楚与吴越独有的文化,一般人并不认得,但他懂。
自小以一统天下为己任,熟悉各国习俗,认得出是一个湄字。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①。”
他轻轻念着,将香袋放在身上,晚风拂面,却是春风不再寒。
第41章 美目盼兮(三)
春日夜雨,黏湿地上散落的花瓣,顺着梧桐树环绕的幽径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俩人住的小院。
甘棠扶着姒夭,低声道:“姐姐最近太累了吧,没吃几口便不舒服,要早早回来。”
对方摇头,“活都是你做,我有什么累,今日来了月事,早点回来,好休息。”
挑眼看小丫头,微微笑道:“你是不是玩得正在兴头上,不想回来,早说我一个人,又没几步路。”
“那怎么行,到处黑黝黝的,保不准出事。”甘棠抿唇,满脸严肃,“我又不贪玩,就是心里别扭,姐姐方才让我把香袋给雪家女公子就罢了,还不放心,非要看着送过去,也太操心。”
小丫头总想不明白,她们已进入丰家,明显要依赖丰臣,公主如此貌美,怎么就不能有个好归宿,缓和关系也成,干嘛要替别人做嫁衣。
姒夭知道对方一心只为自己,笑了笑,“你个丫头,我说过多少遍,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平日的聪明劲到哪里去了。”
甘棠努嘴,进屋先去倒水喝,过来依然不忘刚才的话,“这个雪家女公子明显看咱们不顺眼,何必贴冷脸。”
姒夭抿口热水,肚子舒服,慢悠悠解释,“我老早讲过,咱们是暂住,再说人家也没认真,各有各的想法,丰臣与雪姬乃家族联姻,其中牵扯利益诸多,不可能作罢,插在中间当绊子,到时两边不讨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起来没错,甘棠却不情愿。
“殿下如何讲丧气话,我也知要远离是非,可天下大乱,到哪都不安稳,丰上卿挺好的嘛,对公主也不算无情,怎知咱们将来要做妾,以公主身份,等二公子成为郡守,也是尊贵无比,雪家不过商户而已,何必搞得他们俩个热辣辣,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的好妹妹,一时说一时的话。”
她笑着不再吭声,等对方把软枕拿来,躺下休息,如果上辈子,也许会与甘棠有同样考量,可事过境迁,已见过男男女女之事,绝不愿重蹈覆辙。
这世上最不安稳便是人与人之间,而男女的那点情意,更是变中之变。
瞧见公主睡下,甘棠也不再多话,看窗外夜雨渐浓,想着春日暴雨下起来没完,万一对方不舒服,大半夜麻烦,还是决定去老夫人院里讨药。
走出小院,穿过花径,绕过几个碧湖,又走过山石亭子,来到老太太院前,檀奴还没睡,从屋里取艾绒桂圆丸给她,叮嘱一次只一剂,放入肚脐,要是明日太累,不用到前面服侍,老夫人不会怪罪。
甘棠笑说好,也讲了些讨巧的话,转身往回走,路上安静,想来外面闹的人还没回来,她平时忙得前脚打后脑勺,很少在院内走动,刚巧月亮探出云层,雨又小些,便收住伞,一边打着灯,从养孔雀的花园上假山,挑眼往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