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还好,一说起颠簸,宋允知才察觉到自己的屁股有点麻,只是方才被痛觉覆盖,所以没有察觉出来。他就说怎么会疼成这样呢,原来挨了一刀不算,还被颠了这么久……
他可真惨。
卢蒙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宋允知在说什么,于是道:“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这会儿条件简陋,也没什么好挑的。”
他们俩也没说这一路上的杀了多少人,怕吓着宋允知,这家伙从前生活的环境挺单纯的,根本接触不了这么多的黑暗面。
醒来之后,宋允知的身子便一日好过一日,等到两天后,他便能正常说话了。
卢蒙便问起了那颗神药的事,宋允知找了个借口,说是从云游道士手中得到的,只有一颗。
卢蒙纠结了一下后,便也准备含糊过去,不仔细上报这件事。能起死回生的药,还是太稀罕了,传出去难保别人不动心,对允哥儿也没有好处。假死的手段有很多,未必一定要用神药,况且京城中并无人真正知道齐国之事,不过是听了些流言而已,此事可操作的范围还是极大的。
他能替允哥儿挡下的,也就只有这点小事了。
能说话后,宋允知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整日开不了口,他真是受够了,宋允知迫不及待地问起了齐国跟夏国之事。
这可把他们俩给问住了,他们俩没命似地赶路,哪里有时间打听这些?
宋允知只能遗憾作罢,数数日子,他们还有一日就能抵达光州了:“等到了光州,一切都好说,在齐国的日子真不是人待的。”
现在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程武见宋允知病恹恹的,也有点可怜他:“是那个郑廷不做人,换了别的,咱们也不会受这份罪。”
程武以为,允哥儿经过这档子事后,肯定对郑廷厌恶到了极点。
诚然,在宋允知目睹无辜者相继被害之后,他曾经一直觉得郑廷是个暴君,游走在平静与发疯的边缘,完全不可控。但是这段时间在郑廷跟前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后,宋允知又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怜。
他偏执,但是却没有多少私心,甚至一直觉得自己杀人是对黎民百姓的一种拯救。
他的恨意来源于过往的经历,若不是那些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打压,郑廷也不会偏执成这样。宋允知赞成他惩治那些贪官污吏、犯了事的乡绅地主,但不赞成他将所有人一竿子打死。
要创建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富贵之分的大同世界,就目前来看是不现实的。任何跨越时代与阶级的理想,都只能是奢望。即便自己真的死了,即便夏国也真的被郑廷给灭了。郑廷的理想也不能长存。虽然很悲哀,但这就是事实。
很快,三人便顺利抵达了夏国,一路直奔光州。
林度等人这些日子都不好受,衙门上上下下要么一蹶不振,沉浸在宋大人离世的悲痛中,要么极度亢奋,充斥着对齐国以及郑廷的谩骂与指控。可他们骂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宋大人回不来了。
是以,等到衙门里头的小吏急哄哄地跑过来,说宋大人回来时,李家祥直接上手,狠狠拍了他一掌:“谁许你用宋达人做筏子的?”
小吏被打了还挺高兴,忍不住龇起了牙,乐滋滋地道:“真的,宋大人方才已经到巷口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门外了。小的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
话音刚落,林度等人便赶紧推开他,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还没到门口,便看到宋大人下了马车,正被扶着朝里面走来。
“大人!”
李家祥激动地嚎了一嗓子,撒开腿便朝着宋允知奔去。
林度骂了他一声狗腿子,自己也赶紧快步跟上,免得大人不知道自己有多思念他。天地可鉴,那才是整个衙门里头最担心宋大人的那一个!
只是这几个人还没碰到宋允知,便被卢蒙给拦住了。他人高马大,往那儿一站便是一堵墙,唬得扑过来的这些人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宋允知。
李家祥甚至有些眼泪汪汪,抬头看着卢蒙:“我能摸一下大人吗?”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大人真的活着回来了。
宋允知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得他伤口又开始隐隐犯痛:“你来扶我进去休息。”
宋允知把手一伸,李家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扶着。
随即激动地跟众人对了一个眼神。
活的,是活的大人!
大人真的回来了!
李家祥忍不住摸了又摸,大人瘦了,人也憔悴了,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林度几个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抓耳挠腮,很想把李家祥给挤过去,自己上去摸摸,但是有两个侍卫虎视眈眈,他们真不敢放肆。
没多久,衙门便请来了大夫。
宋允知摸到纸笔后,第一时间便写了数封信送去京城。他自己也得去京城秉命情况,只是他受了伤,恐怕不能走得太快。宋允知担心京城的亲友日日担忧,只好先快马加鞭将报平安的信送回去。
他人走的慢些倒也无妨,信得先送。
写完了信,宋允知才来得及看大夫。
这么一会儿功夫,宋大人生还的消息便传遍了光州。在外头办差的人也都回来了,赵安虞等人跟林山他们挤在一个房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允知,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