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廷有些身心俱疲。他望着不可理喻的母后,面上都染上了几分悲戚:“母后,您忘了我们母子从前受过的罪吗?”
郑太后当然不会忘记,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人总得朝前看,一直拘泥于过去,何时才能走得出来?况且,郑太后从不觉得他们受得罪跟夏国的贵族有直接关系:“当初夏国是抛弃了北地的百姓不假,这件事情着实是他们做的不地道,但是人谁无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多做杀孽?”
郑太后是支持儿子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是那好歹有个度,如今他儿子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连没有犯过错的人也要株连。
“母后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暴君,不希望人人都憎恨你,惧怕你,齐国好不容易建国,你为何就不能将心思放在正途上呢?”
郑廷嘲讽一笑,他母后竟然觉得自己是在走歪门邪路?
理念不同,郑廷也放弃了说服他母后的打算。一下不论他说什么,母后都不会理解,包括外头的那些人,只怕也觉得他是在没事找事。
郑太后看他执迷不悟,实在是伤心:“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都相继离你而去吗?”
郑廷停住了脚步,只是随即又跨步离开。
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理解,只专注做他觉得正确的事。这个时代不需要贵族,尤其不需要世家大族,只有让百姓们亲眼看到世家倒台,让他们知道世家也是会死的,他们才敢反抗。
他要在这些百姓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日后若遇到不平之事,他希望百姓们能破除对世家贵族的惧怕,直接奋起反抗不公。那些人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披着一层虚假的外衣,没了这层外衣,他们只剩下卑劣和贪婪。
这不公道的世界,得有一个人来拨正,如若没有人愿意做,没有人敢去做,那就由他来。
他是为了百姓,为了公道,为了心中的正义,等到这一切完成之后,他相信百姓们心中自有评判。
郑廷的一意孤行,直接气晕了郑太后。她不愿意看病,也不愿意吃药,企图以此逼迫郑廷收手。
原先太后还盼着郑廷立后纳妃,早日诞下皇嗣,如今她连这种指望也没了,只盼着郑廷能迷途知返,安生地留在长安。
可是那不孝子,连这种要求都不愿意做。
母子二人生出的嫌隙一日比一日大,郑太后已经是失望透顶,连见都不愿意再见这个儿子。
随他去吧,郑太后也不管了,她也管不了。
郑廷不是不在乎母亲,而是觉得尽管母亲现在不理解他,可是早晚有一日会想明白的。
王新等被他叫了过来,商议之中,郑廷发现这些人都有些漫不经心,反应也不及平日里迅速。
郑廷冷着脸,停住了话。
王新等人这才察觉到不妥,他们竟然怠慢陛下,实在不该。尤其是王新,他想到最近已经触怒了陛下好几回了,陛下竟然也没有跟他算账,心中略有心虚。
刘易生的事儿给他敲响了警钟,但是陛下毕竟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只不过是将他臭骂了一顿而已。想比刘易生,陛下还是待他不薄的。
王新忙道:“陛下的顾虑微臣等都明白,今日回去之后,定然好生筹备。若无意外,明日便可调兵。只有一点,夏国也往光州北增援了不少,若是硬打的话,只怕损失会控制不住。”
最要紧的是,他们对光州一带不熟,而宋允知却对光州熟悉至极,不在自己的地盘作战,总是不占优势。王新提这些,也只是为了跟郑廷暗示,他们其实可以再缓一缓,等到将夏国摸清楚了再开战。
可惜郑廷如今满脑子里只剩一鼓作气拿下江南,灭掉世家,根本不能理智思考。
“不必担忧,当初能攻进长安,如今区区一个光州,自然也不在话下。”
林祁盛冒头,忽然问道:“那若是燕国跟夏国合谋呢?”
“燕国不会先动手。”正如宋允知了解燕国,郑廷也早就将燕国给摸透了。这种只想要好处不想出力的国家,夏国若是想诱.使他们出手,谈何容易?即便对方真出兵,多半也不会真打,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郑廷只需要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夏国,届时,燕国自然知道该倒向哪一边。他对燕国暂时没有什么恶感,也没准备这么快就收拾了对方,若是他们安分守己,郑廷愿意同他们和睦共处。
等到第二日,长安周边的军队果然朝着光州一带进军了。
而被两国密切关注的燕国,果然也没有动静。
燕国大汗不准备掺合这些事,齐国跟夏国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两不沾,等到尘埃落定时,谁赢了,他继续跟谁做生意。
与此同时,齐国民间也对这回的战事议论纷纷。
其实,百姓也不乐意起战事,主要是北方才平定下来,还未过去多久便又要生乱,他们实在担忧。
年轻人出于被夏国的恨意,从军的倒也不再少数,可年长之辈还顾念着从前夏国的好,不愿意见到两国交战。能和平解决,他们还是希望和平解决,不要生乱,不要流血。
可发动战争的是他们都君王,他们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齐国军队开往光州,这事儿已成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