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港城流金(61)+番外

作者: 琉西 阅读记录

正值港城开始降温,夜里温度低至12度,潮湿阴冷的夜风穿堂而来,四周都是萧索的气息。

祭奠的花圈一直堆到门口,灵堂里面,白色花圈更是堆满整个宽旷的大堂。

可见白日里前来吊唁的各界名流人士有多少。

鼻间都是阴凉空气混着鲜花淡香和一点点香火的味道。

这个时段,只有施华燊一个人在守灵。

他看到诗绮走过来,便转身取了三支香点燃。

诗绮接过燊递来的香,走到灵位正中央,神情肃穆地持香拜了三拜。

燊走上前,拿过她手上的香,走到香炉前将三支香插好,随后来到她面前站定,垂着眉眼看她,说:“你两日没回我信息。”

诗绮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仰头看他,他的表情说不上生气还是落寞,阴沉沉的,像屋外萧索的夜色。

她上前一步与他贴近,伸手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好。”

她一路疾步走来,手热乎乎的,摸到他的手是凉的,立刻把他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里搓热。

燊低眸看她手上的动作,感受着皮肤之间的摩挲与温度传递,最后叹息一声,将她抱进怀里。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伸手回抱他,话音软绵绵的。

“嗯。”他的语调很沉很沉,像被轻手放入湖水的石子一样,沉沉地落入湖底。

诗绮知道他不是在怪她的不回信息,他只是在难过,难过父亲的离世。

亲缘关系是一种十分幽微复杂的情感关系,很难用一两句话去说明爱与恨,它跟一个人的存在、成长、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断骨洗髓也除不干净。

恨的时候不能干干脆脆地恨,爱的时候也只能模糊不清地爱,家人与家人之间在难分难舍的爱恨里纠缠,每一个人都平等地承受折磨与拥有宽慰。

纵使当中有人逝去,爱与恨也长留。

诗绮将施华燊拉到角落的排椅坐下,在宽旷的大堂小声与他说:“来的时候我都看了,周围都没有人。”

她拿出一方黑手帕递给他:“你哭吧。”

“我到死都保密。”她郑重起誓。

“什么誓都可以发的吗?真是乱来。”燊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伸手握住她发誓的手将其拉下。

她静静地看着他,双眸如两汪清泉,仿佛能容纳他所有的悲伤。

他往她身边坐得更近,与她肩膀贴肩膀、腿贴腿地靠在一起。

他没用那块黑手帕,而是从背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背上,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沉默地释放悲伤情绪。

诗绮用手掌摩挲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无言地安慰他。

她知道施父在医院病逝后,施华燊作为施家代表,必须在无数媒体面前,在所有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面前,在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面前,表现出无可挑剔的平静沉稳,坚毅克制。

连悲伤这样的常人情绪,都要自我压抑到逐渐淡忘为止。

她觉得这样不好,人何必过得如此负累。

人前不能,人后总可以,哪怕只是无声地、小范围地脆弱一下。

施华谦和施华盈从外面买了宵夜回来,走到大堂门边一看,目光巡视了一圈才发现角落里坐着的施华燊和诗绮。

大哥这种脆弱低落的模样,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很快,他们拎着夜宵悄悄地离开大堂。

十分钟后。

施华燊缓缓抬起头,松开对诗绮的怀抱,哑着声问她:“回来待多久?”

诗绮只觉得他此刻实在犯规,凝望着她的那双刚哭过的清俊眉眼,红通通,温柔湿润。

他垂着眼看她,那神态宛如一只雨夜里正在淋雨的德牧。

他故意的!这个衰人故意的!诗绮在心里大叫。

她明明知道,但最后她还是在心里默默划掉了明天就离开的选项,跟他说:“一周。”

“好。”他肉眼可见的开心,再次抱住她。

没一会儿,他叫来施华谦和施华盈轮班守夜,他搂着一脸疲乏的诗绮离开了。

他没让诗绮回枫林道,也没带她回施宅,而是领着她一道回了他日常居住的天逸荣世一期居所。

他不喜打扰,将顶层和楼下那层都买了下来。

诗绮第一次来这里,长途飞行叠加倒时差的劳累都因为旺盛的好奇心而消退了一些。

燊说:“我平常住这里,去集团方便。”

诗绮扫视四周的布局,是那种冷硬极简的装修风格,虽然目及所见的每一件物品——哪怕是窗户边上的铰链——都价格不菲,但了无生气,没有生活感,像它的主人,冷淡沉静,充满距离感。

她随即意识到,他在向自己展示他的私人领域,好像在跟她证明他对她的毫无保留。

她背对着他无声地笑起来,又不想让他太得意,于是很快收敛起笑容。

“你还带谁来过这里?”她回头看他,大胆地问。

“只带过你。”他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仿佛是在印证这个回答,他从玄关拿出一双他鞋码尺寸的新拖鞋放在地上,对她说:“你先穿着。”

诗绮从客厅退回到玄关,低头看着那双与自己鞋码差距过大的拖鞋,它在无声地证明着主人的忠贞。

燊坐在软凳上换好鞋后,见她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低头看他的拖鞋,便双手抱臂向后靠在墙上,仰头懒懒地调侃她:“何小姐,是不是连换鞋都要我帮你?”

诗绮的目光从男士拖鞋挪到那位俊雅的男士身上。她思考了两秒后,目光又挪回男士拖鞋上,毫不客气地朝他抬起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