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钧看出他的纠结,便说:“去天台聊吧。你先过去,我拿件外套。”
*
五楼的天台,就像一个工地,
在这一个即使最小的角落都被兄长精心装饰的宅邸,天台就像异类,既没有被弄成空中花园,也没有被规划得整整齐齐。
没有安任何的灯光,贴着墙角的是各种太阳能板和燃气、电力、蓄水的各种巨大管道,旁边摆着一把花园里没来得及而破破烂烂的户外椅。
余温钧总会深夜来到这里,靠着墙壁,独自抽一根烟。
家里人也知道,他在天台和泳池时,都是不允许被任何人打扰的独处时间。
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走进天台,哥哥走到门口就驻足,背靠着墙,并习惯性地从外套口袋里掏烟。
余哲宁起了某一种恶作剧的念头,冷不丁地伸出手。
“给我一根。”
果不其然,余温钧一愣,沉默地盯着他。
黑暗中,弟弟注视着哥哥的脸庞,目光带着一股挑衅。他并不抽烟,只是想看看哥会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没想到,余温钧居然也真的把烟递过来,等余哲宁拿到手里,才发现那根烟很轻。
那不是烟,居然是一个做成长方条的白色棒棒糖,含在嘴里,一股清凉到辛辣的薄荷胡椒口味立刻窜上来。
他的喉咙顿时灼烧,鼻子和天灵盖都被这股味道呛开了。
余哲宁忍不住开始像小孩子似的咳嗽:“这、这是什么啊。”
余温钧耐心地向他展示。
原来,余温钧一整包烟经常会抽一个月,玖伯就把他的烟盒改造成既有香烟又能装香烟形状的醒脑薄荷棒棒糖盒子。
唉,他真的是完全搞不懂他哥和他哥身边人的脑回路。
余温钧也拿了一根糖,但只是像香烟那样夹在手上。
随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是怎么看待李诀这个人。
余哲宁一愣。
他还以为他们要说栾妍呢。
李诀,也是哥哥所做的“怪事”之一。
哥哥有段时间会在家里招待客人住宿,而李诀,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唯一的小孩,也是唯一能住到四楼的孩子。
当初的李诀没有现在的精干利索还擅长厨艺。
满头脏发,脚底黑得像泥,整个人都臭气熏天且脾性极其暴戾,所有门都是靠踢着来开。
来他家,李诀三番几次想逃跑,逃跑过程中还砸了余母生前陪嫁的北宋瓷壶,价值倾城。
别说余龙飞,余哲宁当时都有点急眼了。唯独余温钧一句责怪都没有,只是说了句“有点意思”。
哥哥把这个满身戾气的脏小孩捡回来,吃住行都在自己家,花费金钱和很多耐心教养,甚至重新押回去读初高中,接着送去新加坡留学一年半,再亲自带在身边工作。
余龙飞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李诀就是个寄生虫。他即使戴眼镜也是个小流氓。
但,李诀很快在工作上展现出惊人的能力,几乎立刻成为余温钧左膀右臂的存在。
所有人都明白,这年轻人必成大器,他们开始好奇他是什么来历,而余温钧又是从哪里把李诀挖出来。
此时此刻,余温钧的目光盯着余哲宁,不给他一点逃避的机会:“你认为,李诀这个人,可以相信吗?”
余哲宁滴水不漏地说:“只要哥你信他。”
余温钧平静地说:“这不算是回答,用你自己的话讲。”
余哲宁挑眉。
他认为,余温钧最信任的人恐怕是玖伯,其次是他的几个秘书和高管、再接着是他朋友。哥哥虽然宠他们,但他俩恐怕在哥哥心中连靠谱的前十人都谈不上。
“我听龙飞说过,以李诀的能力在别的地方也绝对能出人头地。有些人,就是优秀到在人群中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我想,李诀应该就是这种能人。”
余温钧点点头,继续锐利地看着他:“那你呢,哲宁,你觉得自己是在人群中可以被压下去的人吗?”
余哲宁苦笑:“我,应该是可以被压一阵的。”
“不,你比自己想象中压不住。”余温钧却说,“不需要妄自菲薄。你、龙飞包括李诀,都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每每面对你们,我是自愧不如的。”
余哲宁再次无言以对。
余温钧比较适合说教。因为他说
这话,简直就像是一头狮子虚情假意地夸人类居然有两条腿,而且靠两条腿也能跑得很快。
也就是余温钧自己一说,别人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恐怖,也不知道这人想要干什么。
当他再次猜测哥哥找自己的意图,余温钧开口了。
“我和你今晚的谈话内容,你不要告诉龙飞也不要去和任何人商量。还有,把接下来半个月的每天晚上都给我空出时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而中间的细节你可以自己把握。”
余哲宁试图反抗哥哥的专断:“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呢?我们大学在晚上还有课……”
“我吩咐的事更重要。”余温钧截断,目光往弟弟的腿上一瞥,“是和你有关的事,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车祸是怎么回事。”
余哲宁一呆。
他的车祸,不仅仅是纯粹的一场意外吗?
兄长确实说要彻查车祸详情,还怀疑过是栾家暗中动的手脚,但余温钧本人又说和栾家无关,之后这件事情就没有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