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说。“哲宁和龙飞,他们小时候都喜欢看赛马。不,哲宁其实不喜欢这么吵闹的比赛,但家里有两个小孩么,龙飞有什么,另外一个也得给个一模一样的,否则家里就会鸡飞狗跳。龙飞也是差不多的德性。哲宁小时候生病,我给他拿吸管喝药,龙飞也吵着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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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总会(在诡异的场所),自然而然地提到两个宝贝弟弟。
贺屿薇以前听着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不舒服,又不知道具体不舒服的原因。
她现在才明白,这是一种城府很深且狡猾的做法。
余温钧很在乎他弟弟,但他也会把弟弟当作和别人谈话里拉近彼此距离的一种工具。
当别人听余温钧主动说起他两个弟弟,会产生一种被上位者当成自己人的亲昵错觉。但实际上呢?
是一场他掌控结束和开始的small talk。
余温钧讨论他弟弟,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在某些事上明确地表露自己的观点。
贺屿薇的目光下移,余温钧的手里握着李诀递来的那一杯冰啤酒。
他喝了酒,就代表今晚不会碰她了。不,明明之前喝过酒也强吻过她。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个吻。
昨晚在她半睡半醒间,他把她肚子差点顶破了都不肯吻她。
还有,酒水。
余温钧在外面并不轻易饮食,一般只喝玖伯或信任人所递来的酒水——他仇家很多吗?他的工作和人生经历,她一点都不了解,全是从他两个弟弟嘴里拼凑出来的信息。
这个家伙,真的弄得别人好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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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屿薇很轻地抽一口气,再呼出。而那口气流走的瞬间,内心又涌上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郁闷和烦躁。
贺屿薇晃一下头,驱逐混乱的思维,便问:“你的赛马是几号?”
余温钧只是回答:“它今晚没上场。”
她很遗憾:“那,你的马是什么颜色的?”
“很普通的马而已。你可以猜猜龙飞的马是几号。”
余温钧每次都用弟弟转变话题。
一股攒动烦躁突然就涌上胸口,贺屿薇干脆地说:“我根本就不关心余龙飞和他的马。”
她刚刚趴在栏杆上,也只是很单纯想,要是自己也能下场摸摸赛马就好了。
她根本都没有一丝想到余哲宁的念头!
贺屿薇忍不住再说:“而且,我很讨厌去猜,也没有很喜欢看赛马!”
贺屿薇这种无来由的顶撞语气,也让余温钧不快地皱起眉。好好的,怎么突然闹别扭了?
他不动声色地说:“不喜欢看赛马可以先走。司机在楼下,你在那里等我们。”
贺屿薇却停留不动。
她又垂下肩膀:“……不,我想待在这里。”
余温钧的手指略微动了动,他真的对这个女孩子没有办法,她就那么轻轻巧巧,靠一句自言自语的嘟囔,就动摇着他。
“看比赛的时候,不能和别人聊不在场比赛的马。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我的马是22号,来自比利时的温血马,不是竞速的,而是专门跑障碍赛的。一般情况下,龙飞的马上场,我的马就会避开。你要是想看看它们,待会儿我叫骑手上来带你去马厩。”他无奈地说,“我买马只是机缘巧合,并不怎么感兴趣。”
场下一声呼令。
骑手和马立刻冲向终点,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场内或大屏幕,表情有喜有忧,广播正用高亢地粤语拼命呐喊助威。
贺屿薇的目光在全场搜寻,果然没有22这个号码,她随口说:“你对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既不讨厌也不喜欢。”
余温钧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对其他事情和女人可能如此,但我喜欢你。”
就在这时候,场内的裁判发出了指令,全场的人爆发出兴奋的喊叫,气氛直接沸腾,千万双目光盯着奔驰的骏马,匍匐的骑手,以及盯着大屏幕上的实时播报。
尽管如此,她依旧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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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伯曾经拿来香港的旅游手册,让贺屿薇选感兴趣的景点,但比起出去被晒,她宁愿在凉爽的房间里上网。
香港的网速很快,可以翻墙看外网的新闻。
贺屿薇越发频繁地刷BBC的网站,一路刷到了古典乐频道,但还是没有勇气去读她母亲去世的新闻报告。
牛皮信封还在她书包里,始终没有打开。
贺屿薇知道自己在逃避这件事。她连维多利亚港都不敢多看。
但她在香港待了很久,无忧无虑的暑假要结束。他们马上就要回北京。
人,也必须要面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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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现在的工作不那么繁忙,开始习惯性地安排一些游玩的行程,其中,也自然要安排贺屿薇的。
看完赛马的第二天,贺屿薇陪着他们三人去陆羽茶楼。
吃完早茶,他们会一起去慈山寺转转,然后余温钧他们继续开会,而司机会把贺屿薇送到迪士尼。
李诀颇为了解贺屿薇的个性,他问她是不是对迪士尼不感兴趣。
“可惜了,墨姨她女儿不在香港,要不然让她来陪你。两个小女孩逛比较有意思。但放心,我给你定了迪士尼官方陪伴服务。”
余龙飞冷言冷语:“还花钱!不如找几个男大学生陪她。”
李诀直接无视余龙飞,沉吟地说:“香港好像还有一个海洋公园,风景挺好的。你可以去海洋公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