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夺春色(89)
“不准胡闹,闻仁不过是个戏子!你今后少与他来往!”张氏对君盈一向是放纵的,这个闻姓戏子色胆包天,竟敢把注意打到公主头上。
如今二人还闹出个孩子来。
张氏忽然觉得这些年的放纵似乎有些不对。
君盈作势要闹起来,这些日子她看着刘冉如丧考批的脸色,心中本就不痛快,如今还被训斥,更要发作出来。
“他不是戏子!我偏要抬举他做驸马。”
皇后有些头痛,她与刘家那些合作,她与太子那些密谋,她从未与君盈说过。所以,君盈还当刘冉只是个臣子,是个可以随意践踏的人。
但其实,刘家如今与皇后合作,相互忌惮,相互掣肘。
皇后想劝君盈收收性子,但是看着她扶着腰,有着身孕,又想到刘玉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刘冉也不过是个纨绔。
她又收了声,只嗔道:“等你兄长成了事,随你怎么闹。现在收敛些!”
想到今后,君盈这才喜笑颜开,把闻郎也抛之脑后,她若是做了长公主,她就是最尊贵的女人!君卿这种只知道装模作样的小人,只配被她踢到偏远的封地去。
君盈在宫里说了好一会话,直到感觉肚子微微不爽利,才由着皇后搀着去了内室休息,直到天色渐暗才乘了稳妥的软轿在张氏一声声嘱咐中离去。
急急忙忙熬了参汤,张氏反复洗了手才回到药师佛前。念及君盈肚子里的孩子,张氏又撤了蒲团,跪在生冷的地砖上虔诚祷告。
药师佛不语,花影朦胧,垂眸悲悯看向世间。
*
君卿这些日子过得气定神闲,陆彻屡屡与她商量宇文嫣一事,她都摆摆手。
陆彻心里如同被捅了一刀,血流不止。
君卿极其能忍耐,在陇宁也是,如今也是。
在陇宁时,不到万无一失,她不会现出真实身份,就算是他伤她疑她,她都能咬紧了牙关挺过去,直到京中来人。
如今,她为了君淮,更能忍。
任由一把利剑悬在脖子上,她坚持要君淮稳妥争位,坚持要文澜官途平坦,但是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她要怎么去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刺杀。
她明明怕极了。
她在陇宁时那几个日日夜夜,也是害怕的吧。
但是她不说。
他心里被搅得生疼。
这个夏季冗长,闷雷暴雨接连上场,小池塘的水被冲刷的愈发透亮,破碎的荷叶无声控诉着天地无情。
君卿讨厌夏天,闷热、黏腻、虫鼠多,她摇着宫扇在府里待了几天,看了许多医书,终于坐不住了,乘上堆了冰的马车往靖王府去。
陆彻得知君卿离府的时候,君卿已经到了靖王府,他扭头冷声道:“看个人都看不好,再有下次,不必再跟着我做事。”
平安严肃着脸应了,这些日子陆彻闷闷不乐,他不敢随便触霉头。
“将军,可要去看看?”陆彻现在是闲职,离开一下午也没事。
“我就不去了,公主是为了白止才去的。”君淮与白止之间的事,他不感兴趣,君卿在君淮身边,他放心。
但是今日夜里他确实要去靖王府一趟。
宇文嫣,他知道君淮也想除掉。
不管君卿怎么决断,他这次想任性一回,扯上君淮一起,卿卿应该不会对他太恼火。
君卿确实是为了白止才跑这一趟,君淮看到她出现在府里,吓了一跳,而后生气。
“你怎么擅自出府?陆彻呢?”
“皇兄,我没事。”说着,拉起君淮往外走。
走了片刻才来到府外马车,君淮不清楚君卿要做什么,暗中调度了许多暗卫护在周围。
“上车,去白府。”
“去白府做什么?!”君淮很抗拒,他在感情方面很内敛,被白止一而再再而三冷冷拒绝后,他便气馁了。
君卿冷笑,“去了你就知道。”
君淮安静下来。
在感情方面,她还是比较喜欢陆彻的性子,外放、热烈,虽然陆彻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闷闷不乐。
不仅是闷闷不乐,偶尔上了脾气,夜里闹得厉害,有时候君卿唤他一声夫君才得解脱,有时候这句唤也不管用。
许是夏日里躁得慌,君卿并不与陆彻计较,陆彻那天保护了她,她心中是感激的,就连他偶尔沉着脸,她也不计较,她惊觉自己竟然为了陆彻变得如此柔顺。
君淮是尔虞我诈算计着长大,他会取舍、犹疑。白止太了解君淮,所以她没法托付。
她想让君淮亲自看看白止,再去决定是否真的气馁放手。
就插手这一次,今后选择,随他们。
白府并不远,这一路上一树一景君淮熟悉极了,他曾与白止无数次往返这条路。
刚认识时,他们是不熟的朋友,互相说着客气的话,白止很感激他,他是她的恩人。
再后来,他们是被暧昧裹挟的人,凑近一同看书时缠绕的呼吸,倾诉许多后骤然安静的空气,君淮很庆幸,她是他紧绷数年来的放松。
最后,他们是犯过错的朋友,白止的主动与坦然最后都化作锋利剑刃刺入心间。
她爱得坦荡,放手也干脆,他几乎觉得,那段时间白止只是无聊了,那一次白止只是想得到他,而已。
现在他又是以什么身份再去白府?一位彻底的输家,一位克制不住欲望的小人,一位逃避犹豫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