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妈妈(75)
班里以及年段上都知道她李京纾不是个好惹的主,没什么人亲近她。说实话,她并不在乎有没有人亲近自己,也不想被这些人亲近。
她的父母是黑暗丛林法则不折不扣的推崇者,也许母辈父辈就是靠着不顾一切的心态打拼才获得如今的成就,于是在对她的教育手段里也处处充斥着不与弱者为伍、落后就要被淘汰的思想。
夫妻俩不常在她的身边,大多数时间里都因为工作上的事满世界跑,通过偶有的几次亲子活动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这种理念植入到了李京纾的脑海里。
一切事物都要用价值来衡量,用金钱来计算,是亏是盈决定着是否出手。包括朋友。
李京纾靠着这个观念走过了幼儿园、小学、初中,没觉得父母是错的。多数情况下朋友是负累,没有价值。她从不把时间浪费在社交上,比起别人,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学习。
或许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她的家世不需要这么努力去学习,不过李京纾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努力,她只是在完成各阶段的任务而已,现阶段她要读书,那么她就要做到最好,如果不做到最好,读书又有什么意义?时间的价值大过一切。
她不需要任何无意义的形式上的爱,就连父母的也不需要,因为父母的爱也是明码标价的。她做的好了,自然有爱作为奖励,做的不好,就不需要爱她。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
她一点也不难过。被同龄人说情商低,她一点也不难过;体育活动落单,她一点也不难过;无论是生病还是生日都没有爸爸妈妈在,她一点也不难过。
只有家里唯一陪伴她的小狗死了,她才有了难过的情绪。李京纾把它的尸体埋葬在了后院。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再难过也没有意义,于是她擦干眼泪重新回到房间写作业。
眼泪是弱者的标配,她不希望自己会流下这种东西。儿时第一次因为玩具坏了而哭泣时,父母就对她说,哭是没有用的,哭不会让玩具恢复原样,她应该做的是冷静下来,仔细研究怎么把乌龟的脑袋安回去。家里有工具,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所以当她小学的同桌因为摔倒磕伤膝盖,所有人都围过来关心的时候,只有她无动于衷地去上体育课了。
体育老师让她多帮助、照顾着点同桌,李京纾拒绝了,膝盖受伤擦了药就能好,她没有义务为了别人这种小事去耽误自己的课程。
后来同桌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那一年她成了独桌独位,但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有同桌反而是一件轻松的事。
因此当成明昭坐在她身边时,她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成明昭不聪明,绝对算不上聪明的那一类人,因为她的成绩平平无奇,由此可见智商只是中等水平。虽然她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在班上、在女生堆里却意外受欢迎。
她并非人群中心,也没有叱诧风云呼朋唤友的能力,奇怪的是大家总是很照顾她,很关爱她,像哄着小妹妹一样宠着她。成明昭也总是表现出一副小狗一样的姿态,对谁都能摇尾巴。
真无聊,她看不上这种人。
对于成明昭向自己投来的同样谄媚的举动也并不能够让她对她有一丝改观。
除了少女时代的《再次重逢的世界》。
她不屑于追星,追星同样是很无聊的行为,只是她的听歌口味恰好符合流行而已。
李京纾就这么和成明昭你一只耳机我一只耳机在晚自习把少女时代的歌循环了一个月。直到最后成明昭不想干了,她说:“不听了吧班长,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李京纾无动于衷,“无所谓,听不听随你。”
成明昭笑了,“太好了。”
过半晌她又说:“才一个月就腻了,怪不得成绩不怎么样。”
“班长,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啊,”成明昭也不生气,故作愤怒地怨了她一句,又笑眯眯地说,“所以你是很长情的那种人吗?”
“别做无意义无逻辑的发散。”
成明昭趴在桌上,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李京纾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继续写题,“听腻了是谎话吧。”
“诶?”成明昭回头看她。
“理由不是听腻了这么简单吧。”
“你好聪明哦,”成明昭实话实说,“因为我的mp3坏了,哎,今天早上发现用不了了。”
“坏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班长,不是人人都是你,我舍不得我的零花钱。”
李京纾默不作声地写了一会儿题,突然书本一合,反过来问她:“‘不是人人都是你’是什么意思?”
成明昭打盹醒来,迷迷糊糊地应:“什么。”
李京纾已经完全面向了她,“你说的,‘不是人人都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明昭清醒过来,似乎没想到她会为一句话反应那么大,笑吟吟地解释:“就是字面意思啊,班长,你的语文分那么高,阅读理解肯定不差,不是人人都是你的意思就是不是人人都是你,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钱。”
李京纾盯了她一会儿,没从这张笑脸找到自己郁闷的突破口,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郁闷。她又把身体转过去,“算了。”
她承认这句话让她有些不爽,不爽的点在哪尚且还搞不明白,也许是因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她和常人隔离开了,她又被特殊化,变成异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