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放心,小镇民少,病者也没那么多,不累的。”
赵璲了然。
推拿完左腿,廖郎中要推右腿了,惠王爷再次开了口:“此镇民风如何?”
廖郎中:“我等仔细打探过,镇上百姓大体还算淳朴本分,不过跟所有地方的百姓一样,都会有些恩怨纠葛,偶尔男人喝醉酒了会动动拳脚,妇人吵起来破口大骂,七情所限,在所难免。”
赵璲:“主街上有一家铁匠铺子,昨日路过,里面的铁匠似乎在打箭头。”
朝廷限制民间私造武器,廖郎中明白惠王爷的意思,解释道:“此镇就在灵山脚下,镇上以及附近一些村子颇有些靠打猎营生的猎户,便常去那家铁匠铺子打造修理砍刀与箭头,打造多少铁匠都会跟里正报备,因此地方官府都是允许的。”
赵璲:“铺子里有多少伙计?”
廖郎中回忆片刻,道:“那家姓鲁,只有鲁铁匠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干活,并无其他学徒伙计。”
赵璲:“二子为人如何?”
廖郎中不知道惠王爷为何对铁匠一家如此感兴趣,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长子年过三十,为人稳重不失精明,将来应该会接管铁匠铺子的生意,次子据说有些憨傻,空有一身蛮力与打铁的好功夫,难以独当一面,只能听家里安排。”
赵璲的脑海里再度浮现那个年轻铁匠的身影,倘若对方不憨不傻,无论打铁还是入伍都会是个好手。
视野里出现了一条被廖郎中曲起来的废腿,赵璲闭上了眼睛。
年轻铁匠至少还有一副健硕的身躯,又何须让他去怜悯。
姚黄与阿吉在外面逗留到天色变暗才回来。
前院静悄悄的,惠王爷不在外面,东屋亦没有点灯。
姚黄问来开门的飞泉:“二爷睡了?”
飞泉:“歇下有两刻钟了。”
姚黄原地站了片刻,径直走过去推开虚掩的堂屋门,摸黑来到东屋的床边。
今日是六月十四,外面月光如水,屋子里也有些光亮。
姚黄坐到床上,伏低身子,脸快要贴上惠王爷的俊脸了,这人还是闭着眼睛。
姚黄便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又在装,是不是气我回来的太晚,故意不理我?”
赵璲只好睁开眼睛,看看近在眼前的王妃,道:“没有,我以为你看一眼就会离开。”
姚黄:“怎么可能,我还想约王爷出去走走呢,现在河边安安静静的,正适合你我月下幽会。”
赵璲:“……忙了一日,还不累?”
姚黄:“……我才十七,不是七十,王爷也才二十三,不是三十二,再说了,三十多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爹现在都四十三了,每当京城有灯会,我爹还能陪我娘去外面逛半宿。”
赵璲想到此时更衣的种种不便,道:“今晚都躺下了,明晚吧,明晚随你逛到什么时候。”
姚黄:“也行,那我跟你讲讲我刚听说的几件新鲜事?”
赵璲往里面挪了挪。
姚黄可不敢躺下去,笑道:“就这么说吧,说完我还得回去沐浴呢,在人堆里挤了一身臭汗,别薰到二爷。”
两刻钟后,王妃脚步轻盈地走了,惠王爷一个人躺在床上,帐中还残留着王妃一身的瓜子香。
第57章
傍晚姚黄提前沐浴,换上一套干净的襦裙,腰间戴一只驱蚊的香囊,待天色彻底暗下来便去前院见惠王爷。
堂屋北面,惠王爷虽然手持佛经,但他底下坐着的是那把榆木轮椅,显然提前做好了陪王妃出门的准备。
姚黄走到轮椅后头,推动前忽然弯下腰,在惠王爷颈边闻了闻,笑道:“知道回来会很晚,王爷也洗过了?”
赵璲肩颈微僵,很想提醒他的王妃,这样的举动与语气颇有轻薄之嫌。
最终惠王爷什么也没说,任由王妃推着他朝外走去。
出门之前,姚黄扒着一侧门板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一番,尤其是两岸容易遮掩身形的垂柳荫下,确定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姚黄才折回来推轮椅。
赵璲仰头看她:“你怕撞见人?”
姚黄悄声道:“白天没关系,晚上出门被人撞见,离得近了还好,人家知道咱们是正经夫妻,就怕离得远对方看不清楚,还以为有未婚男女半夜跑出来私会。”
赵璲垂眸:“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晚上出门?”
姚黄笑,凑近他的耳朵:“话本里的美人都跟情郎私会过,我不趁二爷还新鲜我的时候拉你出来私会一场,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那这辈子岂不是少了一桩乐趣?”
惠王爷白日不喜出门,可整日闷在这座陌生的新宅小院真能舒坦吗?
人是姚黄诓过来的,姚黄就得想办法给惠王爷的这趟灵山之行多添些乐子,也幸好门前有条河,清清的河水倒映着明晃晃的月亮,确实算得上一道不错的风景。
这趟夜游是惠王夫妻临时起意,也不适合叫客栈里的那队暗卫知道,谨慎起见,惠王爷只叫同住新宅的张岳、王栋隐藏在暗处,保持距离戒备。
到了街上,姚黄直接推着惠王爷往东走去,怕轮椅滚动声惊醒刚刚歇下的街坊们,姚黄走得很慢很慢。
“上次出来,二爷光顾着看我跟别人应酬了吧,趁现在再好好赏赏这条河。”
赵璲也想赏景,可因为她的那些话,赵璲下意识地留意着两岸远近的各门各户,总觉得那些紧闭的门板随时都可能会被人从里面推开,会有妇人伸着脖子朝他们这边张望,暗暗揣度他们二人为何夜半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