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66)
他们等到圣诞日结束,也就是明天才启程。
圣诞日要望弥撒还是用圣餐,还是什么,已经和她无关了。她就只是等着圣诞日过去而已。
安德鲁闭上眼,头脑里一阵阵风暴过境。
“等等。”
快得差点没能抓住的线索闪过,安德鲁猛地睁开眼。
被下了逐客令的丹文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安德鲁。
她十指交叉,下颌收于其上,露出一个不容拒绝的微笑。
“你认识埃洛塔吗?”
圣诞日第二天一早,安德鲁不见踪影。
伊凡告知神这件事后,神却没有任何反应。伊凡就什么也不说了,还直接拒绝了神官院请求他向神转达出征亡灵荒野,并逮捕安德鲁的请求。
守殿骑士换班的时候,接班的骑士看见面前一动不动的丹文,奇怪地再走近了一点,丹文却呆呆地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也不看他。
接班的骑士在心里吐槽不止,又近了一点,脸都快挨上了,丹文才恍若大梦初醒一样,对接班骑士颔首行礼交班。
哪怕他们值守殿外,也不允许交谈,出声,甚至任何多余动作。和他一起值班的骑士踏着齐步走出很远,才用手肘捅了捅丹文。
“丹文,你今天怎么了?在想什么?差点在殿外失职了。”
丹文愣了愣。
其实,安德鲁在昨晚就不见了。
世上绝无恶魔可昨天,他似乎就是在和危险的恶魔交易。
丹文急急喘了两口气。
刚才他忘记呼吸了。
圣诞日那天,他亲眼看见安德鲁收回腰间的红绳上有一颗透明珠子,周围泛着金色的流光飞舞。那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神竟然真的答应了她。
被神纵容至此,丹文知道她一定能有办法妥善处理亡灵荒野,才找到了她。
能被神纵容绝不该是被黑暗腐蚀的人。丹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亡灵荒野的风还是那样潮湿,挟着灰尘和腐腥味。
安德鲁从来没有觉得这风这么讨喜过。
她直奔地堡。
在克林堡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典籍和手稿通过法阵传送到地堡,那是她的心血和回家的希望。
找了半天,安德鲁阴沉着脸,忍了又忍才没把地堡掀了。
她冷笑一声。
她的法阵会失效吗?
她不相信,就像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东西凭空消失一样。
那还有什么可能呢?
普罗米已经死了,还有谁有这么大能耐?
安德鲁正想着,慢慢觉得后背越来越凉。她用力抠了一下桌沿,慢慢地,慢慢地转身。
一片黑气,跟地堡外那些游荡的亡灵的形态一模一样。
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她布下的法阵。
那个包括了瞬移、拘魂和传送的三层叠加法阵,她布下之后大脑像被放到真空里一样痛苦,但从来没有怀疑过法阵会有瑕疵,甚至失败。
安德鲁当然有过心理准备,她的法阵不可能失败,所以她肯定会再看见他。
面目全非的他。
她看着那幽幽的黑气抿了抿唇,直到抿成一条直线,也没能从这黑气里分辨出他生前的任何特征。
安德鲁抬手,集中精神,默念咒语,就见掌心慢慢钻出一团黑雾。
等到她借助这团雾气,让手指穿过自己皮肤,伸进血肉,原本抠着桌沿的手反而变成扶了,手臂还在打颤,看起来是扶也扶不稳了。
左胸下那两根她早早就预定好的肋骨,轻轻松松就被她拆了出来。
她倒在地上痉挛,脸色煞白地骂着脏话,缓了过来才来得及给自己用了个治愈术。
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一取出肋骨就施治愈术,这样不会出问题。她这身板居然这么脆,刚才她甚至差点当场休克。
安德鲁用手背擦去脸上遍布的汗水和生理眼泪,闭了闭眼。疼倒不疼,她在神界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恶补了治愈术——麻痹神经还是能做到的。她强行集中因为拆骨有些涣散的精神,在那黑气下展开一个法阵,才再度睁眼。
她握住两根肋骨,掌心向上,伸入法阵里。
一根肋骨铸成他骨骼,另一根肋骨生出他血肉。
很安静,地堡里只有安德鲁粗重的喘息声。
亡灵没有意识,但疼的时候还是会哀嚎。增骨生肌的痛,地堡里却只有她的呼吸声。
像他被抽去光明属性的火焰活活烧死的时候那样安静。
怎么办?按她推测没有几十年长不回去。难道要让他一直疼下去?
她还能用什么?她还有什么可以用?
安德鲁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根红绳,指尖又滑过掌心,划出一小道血口,让透明珠滚过渗出来的血珠。
也不知道到这样管不管用,只能试一试。
安德鲁把浸满了血的珠子放在法阵上。
“先这样吧。”
“这么好的东西,本来舍不得还给你的。”
安德鲁白着一张脸,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简陋的桌子上,撑着下巴叹气。
得了那颗透明珠和她的血,法阵仍旧在转动,哪怕她没有再注入任何灵力。
她本来想说等我,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等的。上一次他就没等来,这一次也不好意思让他再等。
安德鲁看了会儿,从桌子上跳下来,推开地堡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隐约有一声轻轻的呜声,不像人发出来的,被门合上的声音盖过去了。
【*“匍匐于您的荣光之下,是我的荣耀:在一个人的有生之年,他不可能奢望更大的福分了。”借用了特德·姜《商人和炼金术士之门》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