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68)
重回神界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上一次,安德鲁并没有看清祂的脸。神祇一如既往,神情都一成不变。
除了眼下多了一道尾指长的伤疤。
正常人脸上有伤,都会引起别人的疑惑,更何况祂是神,无坚不摧的神。
安德鲁怔了怔,情不自禁地说:“您您的脸”
隔着一层流转的金色,她的眼神里不加掩饰的复杂感情,也直白得让人想要躲开。
祂收回神力,淡淡看她一眼。
明明祂看不透自己在想什么,安德鲁看向祂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
偏偏有种心思都被拉到明面上剖解的感觉。
再加上那张脸,那双眼睛,她和兰阿相处过,按理应该免疫,她却只敢眯起眼看。
浅色长睫下掩着金瞳里的鎏光像阳光下的琉璃,又要更冷,更圣洁不可攀折,反射出昳丽的光彩。
怎么敢隐瞒欺骗?恨不得马上为祂去死,甘之如饴。
眼下的一抹没有丝毫愈合迹象的伤疤,把神明从神坛上拉了下来。
安德鲁总结:神颜,战损。
容色摄人,惊心动魄。
安德鲁不等祂说话,先发制人:“吾神,我办的事,您还满意吗?”
安德鲁不求祂回答。
她只需要一意孤行。祂不阻挠,就是默认了。
她盯着祂,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念着母语:“广度罪辈,吾复何虑。”
她教过兰阿古文。他学什么都只用一遍,教过他几篇必背文言文,再给他念古文,他就能逐字逐句翻译得八九不离十,不会有比他更聪明的学生。
祂能感受到她没有掩饰过的紧张,祂以为这是她和兰阿私下约定的别人听不懂的暗号。
上首无动于衷,安德鲁失望得有些难过,慢慢垂下的眼也没能挡住她懒得遮掩的情绪。
这失望不仅仅是因为祂没有回应。
安德鲁解释:“这是我那个世界的一种语言,我教过兰阿,他一定能听懂。”如果他听到了的话。
“没关系。”
不知道她到底在安慰谁。
“您不懂,我再教您一遍。同样的知识,重复的时候会有熟悉感,能唤醒他的记忆,安抚你们灵魂之间的冲突。”她胡编乱扯,祂知道不是。
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她一靠近,他就变得平和而安静。哪怕她只是被刺棘草划出轻伤,他就在祂体内暴动不已。
安德鲁牵起新换裙摆的荷叶边,给她的神祇行礼。
从祂的角度,能看见她低下的头颅,后脑一尾由粗及细的麻花辫,一直坠到腰下。
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恬雅娴静。
带着微不可察,却符合她年纪的忐忑。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还没满十八,和露可差不多大。
如果她没有很不幸,现在她该在阶梯教室里听课,宿舍里躺尸,图书馆里自习,喜欢的社团里参加活动,挽着同学结伴去食堂,路上讨论这顿吃什么,要不要去超市买东西。
“现在,请允许我来服侍您。”
这一刻,终于和祂的梦境不期然地重合。
就是这样。祂想。
神明漫不经心。
哪怕是假装的,又怎么样?她的演技拙劣到令人发笑,该要祂如何心甘情愿地落入圈套?
预知未来是祂的能力,即使没有梦境。自从她来到这里,祂几乎不再做预知未来的梦,梦里也只有一个场景。祂预知的能力也不断减弱,到现在,祂几乎已经失去了这项能力。
祂不以为意,就像祂此刻目光落在下面物品一样任人摆布的安德鲁身上。
从她到来这个世界开始,命运不再掌握在创世神手里。
祂全知全能,高高挂起的时候,命运只是祂放在手心里把弄的一个玩意。
她来了,这个既恶也善,时愚蠢时聪明,又平庸又极端的怪人,把祂也带到了命运的天平上去。
可惜无人知晓。千金难买早知道。
什么命运,什么未来。如果让她知道什么预知,什么天平,她会哈哈大笑。
带到了命运的天平上去?
她要做的还远不止于此。
她要拉祂下那百丈高的神坛,拖祂在泥潭里滚上一圈又一圈,踩祂让祂跟这污泥相亲相爱,永世不得翻身。
【*“广度罪辈,吾复何虑”,借用《地藏经》段落,本章还有其它借用的地方。
*怯者愤怒抽刀更弱者出自《华盖集》】
第39章 光明骑士
刚刚透支的身体才救回来,又跪又立侍。祂没有“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概念。
安德鲁没想过要祂给出什么回答。祂的冷漠和懒于应付,她通通理所当然地当做默认和纵容。
于是她施施然起身,站到祂身边去,微微压低视线。
不看祂,因为难免会被带走注意力。
一般人看这张脸久了,会忍不住想臣服。幸好她在这点上不太一般。
她没有停顿地给自己找事情做:“您的伤,是上次降临萨特莱特时受的吗?”
她并不有意避讳那场“声势浩大”的禁忌之战。
“需要,”安德鲁忖度一下,发现暂时找不到更委婉的措辞,“我来试着替您治疗一下吗?”
祂不说话。安德鲁心想自己被祂用刺棘草弄哑了的时候也没这么一声不吭,疼麻了还会忘了自己喉咙开了洞发出让人牙酸的气声。简直比哑巴还像哑巴。
“抱歉。”她低声道,低着头尽量避开看祂的脸,视线落在祂颊上的伤口,不多游移半点。手掌虚放在上面,有微弱的绿色光芒跳动。
祂第一次知道还有人会用法阵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