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京(109)
“告诉我!”方霓急促道。
她面上是有些生气的,恨他这种时候还不肯说实话,恨谈稷遇到事情还要让人瞒着她。
不过私心里也觉得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向来都很厉害的,什么事儿都能摆平,做事也干净利落不留什么话柄。
不过这次她失算了。
听完陈泰的话,她脸色苍白,像跟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霓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他出事的时候她一点儿都帮不上。
陈泰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告诉她是因为方璞和。
没有等他开口,方霓已经夺门而出。
陈泰忙喊住她:“哎,你往哪儿呢?不是那边……他不在公司!”
“我去找方璞和!”风里传来小姑娘气愤又脆生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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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霓一出门就碰到了邹弘济,忙唤一声:“邹叔。”
邹弘济和蔼地应一声,问她这是上哪儿啊。
他笑得和煦,不像是火烧眉毛的样子,方霓在油锅里煎炸的心稍稍捞起来一会儿。
看到他眼里的鼓励,方霓才说了:“陈泰跟我说,他被人举报了。”
邹弘济了然一笑:“不是大事儿,老郑给压下来了。方璞和信口开河,回头报到首长那儿,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善了的。不过到底只是小事,他也没想闹大,阿稷只是在写一份检讨,内部解决,过两天风浪平息就好。”
方霓怔了一下:“可是我听说……”
“你听错了。”邹弘济安抚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他人现在在景山,这样吧,我让人领你去。你见他一面,也能安心。”
方霓忙道谢。
目送她离开,邹弘济才敛了笑,深深叹一声进了办公室。
“邹秘书。”陈泰忙道,手里的资料下意识放下,笑着摆出聆听姿态。
邹弘济跟过谈远山,不管是资历还是能力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年轻后生可以企及的。
“你说他闹这出干嘛?非要刺激方璞和。”邹弘济直摇头。
陈泰只能干笑。
谈稷做事,必然有他的考量,他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
虽然事先他没跟自己沟通,陈泰其实并不慌。
写份检讨而已,既然没越过老郑,意味着方璞和没想着要闹大,只是想警告谈稷。
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影响,终究也只是内部矛盾,各方重新谈判博弈的由头而已,闹不出什么大风浪。
这种小事,邹弘济估计都不会上报给谈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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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直下雨,窗前堆满摇落的梨花瓣。
还未入夜,天色已经暗沉浓稠到好似沁着墨汁。
有一滴墨自笔尖晕开,又一张纸废了,浪费已经写满大半张洋洋洒洒的墨宝。
“心这么乱,怎么写检讨?”耳边传来一声轻哂,带几分戏谑调弄。
陈兴贤回头,撑在一侧乌木高几上笑觑他。
“怎么看出我心乱的?”谈稷眉目云淡风轻,辨不清喜怒,夹着钢笔悠然调试了一下手边的台灯。
陈兴贤并不作答,走到窗边听了会儿雨声。
他不笑的时候,要严肃很多,分明是一双多情目,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样的颜值在他们部门蛮少见的,好在他气质蛮正派,不至于叫人拿住这个做文章。
“你怎么得罪姓方的了?他竟然敢触你的霉头?”陈兴贤觉得不可思议。
谈稷从桌角摸了包烟,低头拨一根:“谷阳平和宗家的利益息息相关,没有他在背后支持,方璞和不会轻举妄动。既然他想看我出糗,那就如他所愿。与其一直提防,我给他这个机会,省得暗地里再搞些别的小动作,烦得很。”
陈兴贤回头,抬高眉梢:“讲点道理,你搞人家女儿,人家只是举你个作风问题,写个检讨算便宜你了,老郑还是护着你。”
谈稷也不见动怒,只是点燃了烟,吁一口,在烟雾缭绕中沉默地笑了。
他不想解释他和方霓的事,言语攻讦是最无聊的,他也不会为这种流言蜚语所累。
陈兴贤的目光平淡地落在他脸上,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以为很了解谈稷,此刻才觉得不然。
既然早知道方璞和和谷家的计划,为什么还乖乖往下跳?要是方璞和不顾忌着他爸、不顾忌着老郑,也不顾忌影响非要玉石俱焚,他能全身而退?
如此冒险,不像谈稷的作风。
这会儿有人进来汇报,说宗先生到了,来谈事情。
谈稷掐灭了烟,笑道:“让他进来。”
宗政踏着瓷砖地进来,皮鞋上的水渍在地面上洇出不太明显的痕迹。
陈兴贤无意再留,笑着告辞:“你们聊。”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宗政看了他会儿,在沙发里坐下:“好久不见。”
谈稷阖着眼皮,半晌,唇边扯出一丝讽意。
宗政也笑了,两人现在这个关系,确实也没什么寒暄的必要。
“你这么不遗余力地把宗秉良剔除中源董事局,只是因为他挡了你的路吗?”
“说起自己的老子时,你就是这样的语气?看来你们家也不怎么团结。”谈稷慵懒侧头,似笑非笑地望回去。
宗政的脸色很冷,可以淬毒。
“急了?害怕了?我以为你天地不怕呢,原来也有怕的时候。”谈稷失望地摇头,“你离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跟骆家闹成这样,谁还会愿意帮你啊?我要是你,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跟骆晓辰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