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瘾(31)+番外
南蓁形容不来这一刻的心情, 心尖骤然缩紧,些微不明显的刺痛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她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仿佛只有握着他的手才会变得好一点。
“我不会的。”
陈厌望着窗外, 没有血色的侧脸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脆弱。
他像易碎的玻璃制品。
南蓁温柔地覆盖在他的左手。
手背的疤痕被她握在手心。
熨帖的温度烫得他眸子猛地一缩。
陈厌回眸望向她。
仿佛不可置信。
南蓁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但她大概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从小到大,除了游静云,大概没人愿意这么告诉他,“别怕,陈厌。”
“我不会扔下你的。”
车里没有声音。
车速超过120之后,风声大的像要掀开车顶。
这不是辆好车。
但至少可以让他们死在一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陈厌是这样想的。
他没再说话。
南蓁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但他也握住了她。
很紧。
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想留住她。
她感受到了。
他们十指相扣,一路上都没再分开过。
很快到达了湖溪镇。
镇中心医院。
湖溪镇是个小地方,连医院都小小的。
最高也才六楼。
进入病房前,南蓁沉重地说:“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陈厌不发一言。
他低垂的眼帘背后不知在想什么。
南蓁牵着他进了病房。
里头死一般寂静。
游静云转回来已经半个月了。
很难想象她曾是个光鲜亮丽的美丽女人,举手投足间的风韵妩媚,就连南蓁也觉得羡慕。
但此时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血色的凹陷面部让她看起来像个骷髅。
陈厌好像也认不出她了。
老实说,他每年见她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三回。
他不确定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是不是已经是这样了。
南蓁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失神这种恍惚的表情,那种被心痛支配的感觉又来了。
“她在B市已经治疗很久了,但缺氧时间太长,医生说她有可能......”
醒不过来四个字太残忍。
她说不出口。
陈厌沉声问,“烧炭?”
他的冷静让南蓁的心沉沉地往下坠,“天然气。”
那段时间陈朝清把她安排在B市的一套房子里,定期会有人过去给她送食物和打扫卫生。
她算准了时间,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会美丽的晕倒。
但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好还是天意,那天去给她打扫的阿姨晚了半天,送她到医院后,医生说她一氧化碳中毒太深,很难有醒过来的机会。
陈厌嗤了一声,“蠢货。”
他声音冷得像块冰。
南蓁忍不住皱眉。
“陈朝清在哪。”
“不知道。”
游静云是秘密转院过来的,大约是陈朝清听说救治无望。
南蓁三天前接到章俊良的消息时就来医院问过,院方只知道她是被人安排进来的,但具体是谁他们不能透露,南蓁拿出手机里陈朝清的照片问是不是这个人,从医护人员陌生的神情里,她知道陈朝清根本没有来过。
她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在B市还不知道治疗了多久。
他们联系不到她。
南蓁原本还抱着她有可能只是太幸福,幸福到忘了S市还有个陈厌的希望。
直到亲眼看见她躺在这里,希望被打的粉碎。
游静云诚然是个蠢人,蠢到为一个人付出了一辈子的青春年华,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那个人却连最后来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尽管这里是医院最好的单人间,院里有的仪器大约都在这个房间里了。
但躺在这里的游静云仿佛一具实验体。
无数的电线、管道连接着她的身体,是她在用生命供养着这些机器不断闪光、发声。
南蓁感到巨大的悲哀。
冗长又沉滞。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陈厌说:“把这些都撤掉。”
“撤掉?”南蓁一顿,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说...”
“不是说她醒不过来了吗。”
“可是万一......”
没有这个万一。
他们都知道。
南蓁看了眼陈厌沉默的侧脸,最终还是妥协,“你决定好了吗?”
陈厌拉开床旁的椅子,坐下,“嗯。”
他坚定的让她劝不出任何一句。
她出去找医生,留陈厌在病房里和游静云独处。
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那一天,陈厌在病房待了整晚。
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很快。
签字同意撤管,游静云永远安静地睡去。
他们在镇上停留了一周。
火化,入殓,卖掉那套已如风中残烛的老房子。
南蓁陪着陈厌,像当年游静云陪着她。
陈厌比她坚强。
他没有哭,没有痛苦,甚至没有脆弱。
只是孤独。
他收拾完行李,独自从老房子的巷子里走出来。
狭长的甬道在他身后不断被延伸,望不见尽头。
两旁断垣残壁上的青苔也变成灰色,他的世界仿佛又暗了一分。
独行在那个场景里,他的寂寞似乎融进了骨血。每走一步都是苍凉。
很奇怪,他分明没有露出任何异样表情,但南蓁心里仍然不断感到刺痛。
这隐痛从他踏进医院病房的门开始,就没有停歇过。
她没办法阻止这种心痛。
他们最后去了游静云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