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眠(37)

“我们可否先进帐中去？”

距离幄帐也就寸步而已，叶清眠扯扯他的衣衫，贴近他小声告知，不论有什么意外，还是先避开为好。

瞥见她面色为难，玉沉渊便没再僵持，不顾身后之人的怒视，跨步进了帐中。

刚把叶清眠放在踏榻上，身体就被人狠狠往后一拽，玉沉渊霎时脚下不稳，踉跄几下后歪歪斜斜地跌坐在榻边。

尚未来得及反应，待叶清眠看清他跌下时脑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竟是这般柔弱？此前还真没瞧出来。

只一瞬间便又觉得自己所想不妥，他说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面对她时，他尚可占些男子固有的优势，可面对男子时那便另说了。

此刻他微垂着眸子，一手按在另一只的肩膀上，半束的发丝散了一片到肩头，浑然一副娇弱病美男的模样。

叶清眠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半是惊叹半是关切地询问。

“你摔伤了吗？要紧的话我唤医师来给你看。”

安静的病美男缓缓抬眼对上她，轻抿着唇摇头，眼底的柔波如初春暖阳夏日清风般和煦，竟是比柔顺的女子也不遑多让。

心跳骤失一拍，叶清眠呆呆看着他，心乱大于疑惑。

立在一旁的男子看着二人眉目温情的模样愈发面色阴沉。

他冷眼睨着榻边的玉沉渊，凌厉的眼神似要将他洞穿。

余光瞥见一片衣角，叶清眠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去瞧。

一张乌云密布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叶清眠心中没来由地一紧，竟有些做错事情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她强行扯出笑意，心虚的对上他。

“世子，你怎么来啦？”

果然，这话让他更加火大，叶清眠刚说出口就想咬一口自己的舌头，暗骂自己委实是说话不过心。

秦怀瑾压着正在爆发边缘的怒意，深深看着叶清眠，哑声质问。

“你为何与他在一处？”

见他因自己的失行而怒火中烧，叶清眠心中又愧疚又自责，却又害怕他的怒火，控制不住缩了缩肩，低着头翁声解释。

“我、我不慎受伤了，是玉公子恰巧救了我。”

“呵，”

只听得一声冷笑，秦怀瑾大步跨近，猛然钳住她的肩，逼迫她对向自己，

“究竟是什么样的伤非得让他去救？世上又何来这般多凑巧？纵使你说的是真的，你若安分待在帐中养病又何曾会受伤！？”

秦怀瑾满眼愤恨地嘶吼出来，半点接受不了她苍白的说辞。

他曾亲眼目睹面前这两人同榻而眠，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子，一个是她所谓的义兄，于他而言这本已是奇耻大辱，他却都能放下芥蒂娶她，可为何偏她冥顽不灵，死性不改。

这几日风波不断，他们原本说好的婚事也迟迟没个准头，秦怀瑾为此绞尽脑汁，几次三番想来见她却不得。

如今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却眼睁睁瞧着她与别的男人亲密无间，眉目传情。

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他手上的力道极重，叶清眠疼得秀眉紧蹙，下一瞬，掐在她肩头的手被倏然抽开。

玉沉渊将她护在身后，冷眼看着秦怀瑾，语气冷若寒冰。

“秦世子有空在这儿疑神疑鬼，不如去调查清楚她为何会出这趟门。”

“你个霸占人妻的衣冠禽兽，有什么资格阻碍我与自己的妻子说话！”

本就极力忍耐的情绪在玉沉渊过来时崩溃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尚未成亲。”

依旧寡淡的声音幽然吐出，玉沉渊凝视着他盛满怒火的双眸，心中掀起快意，清冷的眉缓缓上挑，眼中浮出挑衅的意味，平静而缓慢地告知他。

“她也只是叶家的女儿，不是，你的妻。”

秦怀瑾攥紧的拳直作响，满心充斥着将玉沉渊捏碎的震怒，对上他，他总是无法辩驳。

二人眸光迸发，如刀锋碰撞击出电光火石，僵持半晌，秦怀瑾终是满心积愤，最后瞥了眼榻上埋头不语的叶清眠，不甘地拂袖离去。

榻上的人垂着眉眼，心里乱糟糟的，她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事，不仅惹得秦怀瑾发怒生气，还让他二人为此口舌相争。

叶清眠正懊恼地责备自己，忽然，右脚处传来一阵清凉，循着望去，玉沉渊正挖出瓷瓶中晶莹剔透的药膏往她伤处抹。

动作轻柔细致，半点没碰到疼，可叶清眠脑海中第一想到的便是要避嫌，秦怀瑾的话言犹在耳，她即刻缩回脚。

不防却被玉沉渊按住，肌肤接触的瞬间，身体没来由的一颤，她始终觉得不妥。

“玉公子，你不必如此费心，是我不好，让你遭了连累。”

可他的动作却没半点要停下的意思，仍面不改色地托着她的脚踝，专心致志地上药。

这道渗血的伤口委实扎眼，生生破坏了她宛若白瓷的肌肤，玉沉渊深深看着，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这便是你当日有求于我的缘由吗？”

回想起往日，叶清眠绞尽脑汁求他一诺，便是要他护其周全。

此番亲眼看着她被人推下阁楼，惊惧之余便是悔意，倘若他早些答应，而不是一再怀疑，那或许她也不会同秦怀瑾走到一处。

叶清眠被他倏然吐露的话问的一愣，茫然抬眼对上他，正想着怎么回答，却见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如冬雪初霁。

“倘若再来一次，我答应护你周全，你可还会选择嫁给秦怀瑾？”

他看向她的眼神太过深沉，清澈深邃的眸中是他从未展露过的诚挚与温和，叶清眠不自觉便被他吸引，视线交汇间，他方才的话才在脑海中逐渐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