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眠(76)
马车脚程慢,还要走官道,纵是夜以继日地赶路也不过才堪堪到此地,马匹要休息,如无意外,玉沉渊昨夜,必是宿在此处,她只需要在这儿等,等他自己出现。
约莫过了一刻钟,耳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小二,给我烧壶热水送到一号房。”
叶清眠动作一顿,忙抬眼去看,柜台处那身量九尺的壮汉,正是鹏九!
既然鹏九在,那玉沉渊也必然再此,叶清眠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她好想冲上前去问他玉沉渊的下落。
这般想着,她直直站了起来,眼看就要往那处走。
视线里忽然闯入一个女子,她站到了鹏九身边,笑道。
“鹏九大哥,我家姑娘吩咐要拿些饭菜上去,方才你走得急,我来跟你说一声。”
鹏九面无表情地“嗯”了声,那女子便又上楼去了。
这不是玉沉渊府中的丫鬟。
早在叶清眠起来时,无影无踪也跟着起来了,见到出现的女子,无影拦住了叶清眠。
“小姐,这女子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是啊,这几天必然是出了旁的事,叶清眠不舍地看了眼鹏九,点点头坐了回去。
“你知道那女子的来路?”
无影恭敬道。
“是,那女子披帛后挂着的徽环,是北黎贵族的标志,这是他们古老的习俗,家中仆婢皆佩此物,用以彰显身份。”
他踌躇片刻,又道。
“那徽环上的刻印,与早前那批黑衣人所佩横刀的刻印,是一样的。”
果然外头的人,是冲玉沉渊来的,叶清眠暗自攥紧拳头,对方有这么多打手,她想要近身,恐难于登天。
“如若我想进入北黎,你们可有法子?”
为今之计,只有暗自跟着他们,寻机会才能见到人。
无影十分可靠地地点头,让她安心。
“大公子知道小姐跟着玉公子,定会去到北黎,入境檄文属下皆已备好。”
三人在楼下又坐了近半个时辰,楼梯上忽然出现了个身披狐裘的公子,一头青丝半散着,清俊绝伦的面庞却多了几分病色,本就颜色不深的唇变得苍白,正被人扶着缓缓下楼。
叶清眠眼睫一颤,连呼吸都轻了,她一瞬不错地望着下来的人。
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身边一直跟着个衣着鲜亮的女子,那女子搀扶着他,两人不时浅笑低语,仅凭着女子露出的半张侧脸,也能看出是位绝色佳人。
心中莫名一堵,叶清眠垂下头,深知眼下不是该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玉沉渊应当是有自己的缘由。
待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离开,叶清眠三人也随后跟了上去,好在白日里出入境的人不少,大多又是走的同一条路,他们离远些跟在马车后也不突兀。
顺利进入北黎后,前面一行人又进了城,直到入了夜,才在知府衙门处停下借宿。
叶清眠没再往前,转而去了城中的驿馆安置,衙门有重兵把守,她手无缚鸡之力,那高墙大院的根本没可能进去。
今日她一路跟着,发现那一行人对玉沉渊没有恶意,只是在保护他和那位女子,或者说,是看住他,倒是那女子特别,对玉沉渊很顺从,总之对他来说算不上危险。
可他们这般严防死守,外人根本没机会近身,就连无影无踪前去探查,都不能靠太近,容易暴露。
这般下去,她要何时才能顺利见到玉沉渊啊。
叶清眠双手捂着脑袋趴在桌上,她已经接连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如若今夜再熬着,身子怕是要垮了。
可她见不上玉沉渊,这里又是北黎的地界,就算无影无踪武功再高强,那别国的地盘他们也是不熟的,一个不小心把人跟丢了,再要找回来何其艰难。
正当她心烦意乱时,房门被扣响了,是来送水的人。
叶清眠靠在净室门边,满心忧虑地看着浴盆中缓缓卷起的烟雾,片刻后甩了甩头,褪了衣衫泡到水里。
潮湿温热的水抚平了她心头的不安,热气上涌,双眼也氲起了一层朦胧水雾,她终是放了下这几日的紧绷,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浴桶里……
半晌,她从净室出来,厅中已然站了两人。
叶清眠坐下后,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可查到了?”
“是,此地最大的酒楼是往东二百米处的明月楼,恰逢近日在办品酒会,络绎不绝很是热闹。”无影道。
思忖片刻,叶清眠眸光微动,去桌案前铺了张纸,在右上方写下几行小字,将纸裁下来,卷起用绳子系上,递给无影。
“你可有把握将此信传给玉沉渊?”
“属下能办到。”无影抱拳道。
“多谢,万事小心。”
——
深黑的夜色里,唯余酒楼花楼灯火霓虹,一道迅疾的身影掠过屋檐直奔知府衙门,他谨慎避过岗哨,一间间探查,最终在一间别无二致的房间屋顶停了下来。
从掀开的瓦片往里看,炕上坐着一男一女,他们交谈良久,女子才不舍地退出房间。
房门一关,玉沉渊脸上的温和也一点点消散,逐渐冷漠成冰,他在原地枯坐了一会儿,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去换衣。
无影循着准头,正当他走到下方时,将东西抛下,随后快速离开。
玉沉渊敏锐察觉,以为是暗器,食指中指并做即刻捏住,待他目光扫向源头时,只看到一块恢复原样的瓦片。
眉头微蹙,他端详着手中的东西,恍然眸光一凛,旋即打开。
他日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缓缓显露,玉沉渊下意识睁大了眼,屏着呼吸,修长的手覆在纸上,一一抚过上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