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眠(97)
白芷急忙扶住向后退了几步的小姐, 守在马车旁的无影无踪大步并作,将冲撞之人拦截开。
一时情急顾不上,无踪使的力气不小, 将那人结结实实地推倒在地,瞧着很是狼狈。
定睛一看, 才瞧出地上之人是个女子, 身量娇小,看着柔柔弱弱。
女子着了身粗布衣,抬起头来竟是个明眸皓齿,弱骨纤形的美人,只是脸上沾了些尘土。
那女子像是很怕人,急急忙忙又把头低了下去, 连声道歉:“我不是有意冲撞贵人的,请贵人饶恕。”
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很是好听,叶清眠觉得有些耳熟, 隔着帷帽, 只能依稀瞧出是个纤瘦的轮廓。
“我无事, 你不必害怕, 无影无踪,别吓着姑娘了。”叶清眠温声道。
女子细细抽泣了声,指了指叶清眠脚下道:“我不小心落了坠子, 贵人可否容我取回。”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精致的绣鞋边静静躺着块碧玉坠子, 再细看, 上面只刻着两个字。
叶清眠脑中一滞, 让白芷捡起来,手中的坠子似乎格外冰冷, 冷的有些刺骨,捏着玉坠缓缓靠近那女子,还未待她发问。
便听得那女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叶清眠,是我。”
叶清眠身形一顿,在北黎,她并不识得旁人,犹豫片刻,指尖掀起帷帽一角,将女子的面容纳入眼底。
柳婉瑜!
她怎会在此地?
叶清眠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她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为何形容如此狼狈。
当下紧了紧拳低声吩咐:“带她回府。”
——
偏院里。
叶清眠坐在厅中摩挲着手中玉坠,等了片刻,净室的门方才打开,柳婉瑜换了件干干净净的罗裙走出来。
她还有些局促地别了下鬓发,昔日的明媚光鲜已不见踪影,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你…你先坐。”见她面露怯意,叶清眠也担心吓到她。
柳婉瑜这才坐下,低着脑袋抿抿唇,一幅等待审问的模样。
该来的总是要来。
“你为何会出现在北黎?你阿爹阿娘呢?”她娘是公主,爹是权臣,她又是大宣深受宠爱的郡主,何以落得如此田地……
“还有这坠子,你遇见过阿泽?”
众多疑问积压心头,叶清眠不由得轻蹙眉梢,看着柳婉瑜。
只见她眼眸微亮,绞着指尖喃喃道:“原来这坠子上刻的,是他的名字吗?他叫阿泽。”
见她有些泛红的脸色,叶清眠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紧张还是羞赧,只得点点头:“他是叫阿泽。”
柳婉瑜垂眸犹豫了片刻,才下决心吐露道:
“我是被送来北黎和亲的,半路遇到了贼匪,和亲队伍被冲散了,死的死逃的逃,是阿泽救了我。”
叶清眠心中疑惑,自北黎如今这位天子登基后,大宣北黎便势同水火,十多年来,两国没再有公主联姻。
柳婉瑜又为何会被送过来?
她话中遮遮掩掩,避重就轻,叶清眠知道她有所隐瞒,也没逼问,如是道:“那你如今作何打算?若你要奉旨和亲,我可派人将你送到宫中。”
“不,我不要!”柳婉瑜突然站了起来,面色如纸,像是受了巨大惊吓,哭诉起来:“我不要和亲,我不要进宫。”
叶清眠急忙安慰道:“你别怕,我只是这么一说。”
继续问她:“那你可要回大宣?”
柳婉瑜亦是摇头。
她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倒让叶清眠想起她上一世遭难时,也是这般模样,只怕如今的柳婉瑜是遭了什么变故。
叶清眠对此十分耐心,声音也不自觉带着怜悯:“那你就在这院中住下吧,我会让人照顾好你,不会再受欺负的。”
闻言,柳婉瑜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眼睛也变得滞涩,她是想答应,可只迟疑了片刻,哽咽着声音道:“如果阿泽也住下的话,我便住下。”
叶清眠没再阻拦,“阿泽在何处?你带我去见他。”
——
是夜。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酒楼窄巷里,叶清眠和柳婉瑜都换上了轻便的男式衣袍,混在人流里并不惹眼。
上了二楼,无影无踪把守在门口,柳婉瑜带着叶清眠进了房间。
门扇一响,里头的人便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声源处。
两人一进门便就对上了他。
依旧是银白色的泛着寒意的面具,高束的马尾意气风发,银铃点缀,身量比上一次见时高了些。
露出的半张脸线条分明,挺秀俊朗。
叶清眠瞧见他的唇似乎动了动,可一转眼又合上了。
尽管少年郎看上去很冷淡,可叶清眠心中并不惧怕,就如同在郡王府时,他只是个心思单纯,懵懵懂懂的少年。
可她越是清楚便越担心,下意识便错开脚步走过去,有些急切地拉着阿泽问:“你到这里来,郡王知道吗?”
阿泽抿唇看着她,一双眼清冷冷的饱含了幽怨和疑惑。
又因着心底对阿泽身份的猜测,叶清眠担忧地打量了他一圈,看看身上有无伤处。
好在没有。
叶清眠松了口气,拽了拽他的衣袖道:“我们回府。”
阿泽没有推拒,任由叶清眠拉着走,可他心底有些怅然,垂在一侧的手一直紧捏着,视线也一直落在叶清眠身上。
回府的路上,他终是忍不住,拿出本子写字问她:你当日答应教我习字,为何突然离开?
这字迹随师傅,叶清眠暗自赞赏了番,心中有些愧疚,她的确是答应了,可当时是为了在他身边套出玉沉渊的踪迹。
不论怎么说,是叶清眠食言了,很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