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他们应不会乱来,方孝宣还握在我手里呢。”
崔珏点头。
起初他们以为方家也是为闵州着想,不曾想没过两日,鲍起凤又跟陈皎私下说起朝廷那边的情况。
他说现下天子病重,东宫太子恐地位不保,因为王太后欲掌权,与宦官勾结扶持十一岁的景王夺位,局势一触即发。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陈皎很茫然,不明白鲍起凤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后来他取出一封方世林写过来的信函,那信函只有一张白纸。鲍起凤把白纸放到矮几上,随后用指尖点水洒到白纸上。
当水滴浸透纸张时,上头渐渐显露出字迹,是方世林的笔迹。
陈皎细看一番,心里头不由得一惊,上头写着京中的时局,告知陈皎若淮安王不想在闵州白干一场,便趁着王室内斗激烈之时把通州拿下。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惠州捅出篓子,王室自顾不暇,太子党和外戚党为争夺王位是没空管他们钻空子的。如果错失时机,日后惠州想扩张,只怕不易。
陈皎不识方世林,也不识鲍起凤,自然怕是他们给她下的套子。
这个时候方孝宣咬牙把方月笙写给陈皎的信函呈上,陈皎看过之后,内心翻涌。
方月笙告诉她,这是方家人在朝廷和她陈皎之间做出的选择。他们不信朝廷,也不信淮安王,但信她陈九娘,只要百姓在哪里,他们方家就跟到哪里。
陈皎把信函反复看了好几遍,方孝宣道:“我不知道其中的利弊权衡,但我信大父的选择,他既然选择了九娘子,可见是盼着九娘子能把惠州图强,让百姓安居乐业的。”
陈皎把信函递给鲍起凤,看着方孝宣说道:“你们方家人可真疯。”又道,“我若趁机取通州,一旦篓子捅了上去,那就是造反,造反你懂吗,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方孝宣也不知说什么好,只道:“我四叔行事比三叔要激进得多。”
陈皎又看向鲍起凤,问:“你这老儿呢,又是怎么个看法?”
鲍起凤无比淡定地捋了捋胡子,回答道:“老夫与方家一样,百姓站到哪里,我们就站到哪里。”
陈皎没有吭声,她的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虽然她一直都想造反,但绝对不是现在捅篓子,被方家推着走。
鲍起凤见她犹豫,继续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眼下京中正是两党争斗得水深火热的时候,想来这次朝廷让淮安王派兵平乱的目的九娘子心中也清楚,若待王室把继承人定下,他们便可安心收拾惠州了。
“现在九娘子平定了闵州,就在通州隔壁,倘若打他个措手不及,想来应能迅速把事情平息下来。
“一旦事成,日后老夫在闵州坐阵,通州再想法子安插自己人管辖,与惠州三州联合,一个鼻孔出气,把所有人力物力都填充到淮安王府,定能与朝廷抗衡。
“如此好的扩张机会,惠州难道不想图强当家做主么?”
陈皎指了指他,骂骂咧咧道:“你们这帮老头儿,莫要打乱我的阵脚,先让我仔细想想,这毕竟是掉脑袋的事。”
鲍起凤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正是好时机,九娘子应早做决断才好。”
陈皎:“莫要催命,我考虑着呢。”
她着实意外方家会怂恿她造反,那两封信函都被她收捡好,因为它们是拿捏方家和鲍起凤的把柄,同时也在告诉她,他们选择跟惠州共沉沦。
这等大事,需得全员协作,别走露风声才行。
陈皎怀着复杂的心情跟崔珏商议图谋通州一事,崔珏显然也震惊不已。他把那两封信函仔细看了好几遍,陈皎道:“我没想到方家比我还会作死。”
崔珏:“方世林说太后党是容不下淮安王的,倘若景王即位,朝廷估计会对惠州动刀。”
陈皎来回踱步,“眼下我们并不清楚通州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头肥猪倘若没按住让它跑了,造反的帽子扣下来,咱们全都得去见列祖列宗。”
崔珏:“地方上禁止军政养私兵,淮安王府早就被扣上拥兵自重的帽子了,那通州在明面上并未发现异常,但私下里多半养有私兵,若打听清楚再行事,更稳妥。”
陈皎:“这事儿你拿手,你差人去查。”
崔珏:“早前我劝你爹治理闵州只为图通州,去年过来时就安插了人去探听,若九娘子欲将其图谋过来,可把徐昭他们召回来仔细商议布局。”
陈皎皱眉道:“我们手里才只有两千正规兵,那些新兵蛋子用处多半不大,万一通州养得有猛虎呢?”
崔珏露出怀疑的表情,“通州牧史延锦你是瞧见过的,他那怂包样,像是养猛虎的人吗?”
陈皎:“……”
他说话的语气真的好嫌弃啊。
这起变动完全是被方家推着走,虽然两人诧异,但难掩骨子里的野心勃勃。
陈皎的犹豫只管半个时辰,她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再加之抛出来的利益实在太大,简直无法抗拒。
翌日崔珏把谢必宗等人放到通州,探查那边的情况,随即问起鲍起凤京中的具体情形。
鲍起凤对他其实是有疑虑的,之前一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崔珏,后来想了许久,才觉得他跟尚书省的某位官员有神似之处,再加之那位官员也姓崔,不免让人揣测。
他问起陈皎崔珏的由来,陈皎道:“我这么跟你说,我陈九娘若是翻船,崔珏也活不成。”
鲍起凤深思道:“此人可靠?”
陈皎点头,“不瞒你老人家,图谋通州,就是崔珏出的主意,若不然我父亲是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来闵州折腾的,毕竟耗财耗力,还捞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