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改不了吃屎,暗门子就是暗门子,哪里离得了男人?”
朱老儿看向她,不解问:“怎地?”
张婆子瞟了一眼许氏那边,压低声音道:“昨儿晚上闹的动静,只怕是来了野男人,由着母女俩伺候呢。”
朱老儿没有答话。
隔壁许氏曾做过娼,这事不少人都知道,母女又在柏堂帮工,做皮肉生意倒也在情理之中。
方才许氏提起丧偶的朱大郎,可把张婆子给吓坏了,生怕自家儿子被那不要脸的娼妇惦记上。
下午陈皎出门去柏堂,穿了一身缝补过的褐色褴褛布衣,头戴灰布巾,含胸驼背,毫无仪态可言。
因腹部有伤,走路一直按压着,眉头未曾松过。
巷子两旁的建筑多数都是土墙瓦房,低低矮矮,交错层叠。
陈皎走在阴冷的窄巷里,阳光从缝隙中洒落下来,令瘦弱的身躯沾染了些许暖意。
穿过数条巷子,步入正街,街道边的房屋可比窄巷里的瓦房要气派许多。
它们多数是木楼建筑,也有青瓦房。
以前母女也曾住过青瓦房,不过是在陈皎十岁前。
越往东边走,周边的建筑就越繁华。
柏堂在石牌巷,也就是她平时上工的地方。
所谓柏堂,便是窑子。
亲娘做过妓,妓子生的女儿自然也逃不掉被鄙视的命运。
陈皎无法像常人那样寻得活计糊口,只能去柏堂讨得替姑娘们浆洗衣物的粗活,要么就只能卖身做皮肉生意。
柏堂许给她的工钱极低,老鸨有心把她招入柏堂做娼,平时对她的态度还算和气。
顺利到账房讨得八十六文铜板,余下的一百多文被扣押。
陈皎费尽口舌,账房只道下月结清,她只得无奈作罢。
把铜板仔细藏好,未作逗留,便匆匆折返回家。
许氏已经在收拾包袱了,明儿天一亮就要走。
陈皎归来交了钱银。
许氏不禁发愁,娘俩统共只有一百多文,只怕离开通州都难。
陈皎沉默了半晌,才道:“先走一步算一步。”
许氏打起精神,附和道:“我儿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又道,“等咱们离开申阳县,就去找你爹。”
听到这话,陈皎有些无语。
说起许氏的经历,也实在是坎坷。
幼时曾被多次转手贩卖,后来入了柏堂做妓。
因着年轻时小有姿色,遇到陈姓金主赎了身,被安置在申阳,当外室养着。
后来许氏有了身孕,诞下陈皎来,她的名字也是金主取的。
那金主不常来,但给钱大方,为母女租了宅子请了仆人,一直养到陈皎十岁时才断了供给。
许氏大手大脚惯了,又无一技之长,很快母女俩便穷得揭不开锅。
原身陈皎在十三岁那年因一场风寒病故。
现代的陈皎在一场车祸坠河身亡中借尸还魂穿越而来,接管了这具身体。
她对那个便宜爹并无印象,只听许氏说他是个大人物,至于有多大,她也不得而知。
找到那位恩客已经成为了许氏的执念。
现在陈皎犯下人命官司,去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能离开是非之地就好。
于是翌日一早母女便带着包袱偷偷离开了。
南方的早晨雾气极重,还有些冷。
陈皎裹紧单薄的衣裳,手里握着热乎乎的饼子,一口口啃咬。
饥饿的胃囊被温热的饼子抚慰,陈皎踏上了寻找便宜爹的旅程。
本以为是许氏的妄想,却不曾想,她竟真的认到了一个爹,并且还是一方诸侯的那种!
第2章 通缉逃命
秋日气温下降,带的干粮能保存三四日左右。
如果不是陈皎杀人,许氏只怕会在申阳等到死。
因为这是一个至暗时代。
中原被胡人侵占,王朝被迫南迁,各路诸侯举兵造反,搞得民不聊生。
北方胡人肆虐,把汉人杀得鸡犬不宁;南方则窝里斗,个个都想称王称霸,哪管你百姓死活?
申阳勉强算得上太平。
许氏哪怕穷困潦倒,都不愿意挪窝,因为她还对陈皎的爹抱着幻想,盼着他能来接母女脱离苦海。
现在美梦破碎。
母女为了尽早逃离申阳,许氏咬牙花了四十文铜板乘船去往艾子口码头。
二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丢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待她们顺利抵达艾子口码头,已经是翌日下午了。
这里离申阳隔了一个县,先前紧绷的心情稍稍得到缓解。
打听到附近有座寺庙可以借宿,母女徒步前往。
抵达天华寺已是傍晚时分。
当时有好几人要去寺庙借宿,她们跟着众人入了寺门,由沙弥引着去女客寮房。
那寮房极大,地上能躺下二十多人。
她们进去时里头已经有十几人在此落脚,有通州本地的商旅,也有从中原来的北方人。
借宿也是要交香油钱的,一人两枚铜板,还管饭。
许氏抠抠搜搜交了四文钱。
不一会儿僧人抬来一桶粗粮粥,人们陆续上前取食。
一人一碗清汤寡水的粥,就着一个有些发酸的蒸馍。
母女俩倒未嫌弃,能有一处落脚地就很不错了。
填包肚子,她们寻了最角落的空地歇着。
寮房里人多嘈杂,时不时有稚儿啼哭,或长辈训斥。
陈皎背靠墙,抱着包袱闭目养神,许氏则同一位妇人唠了起来。
这会儿天还没黑,借宿的人们躺的躺着,坐的坐着,各自打发时间闲聊。
一人的嗓门大,很快就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