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朕要做渣攻(55)
若不是还当着百官的面,他能冷笑着把那句‘若非陛下特意让人带我去涿水边游玩了一圈,我也不会来迟’扔到霍祁脸上。
沈应强自忍耐着,低头盯着地面不语。
霍祁约是见他没什么反应,觉得无趣,转头又与下首的朱泰来打趣起来。
“老师的寿辰他也敢迟到,老师等会儿可要好好罚他喝上几杯。”
朱泰来躬身道:“草民不敢。”
“老师今日是你的寿宴,你怎的还如此拘束,该开怀畅饮才是。”
说着霍祁便叫人为朱泰来又满斟了一杯酒,与他举杯共饮。朱泰来推辞不得,扫了一眼身后的儿子,终究仰头饮下。
这一幕被沈应尽收眼底。
霍祁招手让沈应坐到他身旁,沈应毫不客气起身上前,坐下第一句话就是。
“你好卑鄙。”
沈应的声音很低,但两人坐得极近。近到百官没脸看的那种。是以沈应的话都一字不漏地进到霍祁耳朵里。
霍祁举着酒杯回头看他,略微向后坐了坐,又侧身靠近沈应,落在百官眼里像是他主动将沈应拥入怀中。
群臣中起了些骚动。
霍祁含笑向众人扫了一眼,同样压低声音。
“卑鄙?这次受牵连的考官,除了他全都死了。朕留着他的性命,还让他参加亲生父亲的寿宴,你该夸我好慈悲。”
不用相询,他也知道沈应是为什么骂他。
也不知这能不能算是一种默契。
沈应无奈:“既然要放人就好好放。朱宁大人都这样了,你何必再折腾他?”
朱宁人都还昏迷着,霍祁还非要把他弄到宴会上来,就为了在朱泰来面前逞威风。
既幼稚,又卑劣。
霍祁也知他多半在心里骂自己,嗤笑一声,懒散地用手肘支在扶手上。
“放人?谁说朕要放人?现在朕腹背受敌,不留个人质在手里当保命符,反而把人放回去,你当朕是傻瓜?”
他猜到沈应骂他的第一句定是卑劣,便故意做足了坏相。
偏沈应知道他不是那么坏。
若是霍祁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或许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反而会好解决很多。
或者是他强取豪夺杀人放火,或者是沈应暴起反抗玉石俱焚。
总好过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死都死得不干脆。
沈应扫他一眼:“少扮可怜了,眼下京中禁卫军都在你手里,你哪里还需要保命符?该是别人担心自己的脑袋才对。”
霍祁当沈应在夸他厉害,得意地靠在椅背上仰头喝了一杯酒。
“借太后的势逞威风罢了,恶名朕自己一个担,得了好处却要跟太后平分。”
霍祁啧了一声:“真是不公平。”
沈应提醒他:“你若要打压太后的势力,就不该把内阁打击得太狠。”
霍祁闻言反而笑了起来,他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沈应。
“朕为什么要打压太后的势力?朕是太后十月怀胎所生,舐犊情深,难道太后还会害我?”
旁边倒酒的小太监听到他们两个的话,额上冷汗直冒,恨不得当场暴毙。
沈应听到舐犊情深四字,心里闪过些什么。
“舐犊情深。”
他低低念着这四个字,瞟了朱家父子一眼,又望向霍祁。
一句话未说,却又说了千言万语。
霍祁含笑与他对视着。
两人像是在僵持,又像是在调情。
好半晌,霍祁突然长叹一声:“其实朕又何尝不懂舐犊情深这四个字?”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突然提得极高,原本就在暗暗关注他们的百官登时停下说话,琼玉殿登时变得静悄悄。
霍祁举着酒杯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朱泰来跟前向他行了半礼。
群臣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吃惊。
天子的半礼,可不是常人能受得起的。
众人心中虽然都觉得朱泰来受得起这礼,但是这话谁也敢说出口,也不可能有皇帝会这样做。
但偏偏霍祁今日就这样做了。
沈应也被唬得一愣,他僵在御座上看着霍祁,心道这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朱泰来多半已经猜出霍祁的心思,对于霍祁这突如其来的发癫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先是起身淡定地回了一礼,又故作吃惊道。
“陛下这是何意?”
“朕知道朕前些日子做了不少错事,惹老师生气了。现刑部已经查明朱宁师兄的冤屈,朕今日特向老师和师兄赔礼道歉。还请老师消气,重返内阁,助朕匡扶社稷。”
沈应听得云里雾里。
他原以为霍祁是摊子拉得太大没法收场,正在找朱泰来要台阶下,但听着听着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目光向群臣扫去,猛然间发现这群人看向朱泰来原本尊敬的目光中,开始隐隐带着些许怀疑。
沈应突然懂了。
朱泰来辞官。皇帝杀了全部的涉案考官,唯独留下朱宁一人。
罗旭指认了朱宁又翻供,他的供词也再无可信之处。
从此再也无人证明朱宁的清白。
朱泰来也成了用辞官威胁皇帝免去儿子罪责的逆臣。
——纵然他不是,这些日子被皇帝用首辅之位喂大了野心的臣子们,也会扑上来把朱泰来按在这摊烂泥里。
其中唯有霍祁是始终为国家、为士子熬尽心血,却又不得不向逆臣妥协的可怜皇帝。
沈应目瞪口呆。
惊觉自己刚才那句好卑鄙骂早了,这句话合该现在骂才对。
满朝文武在下,霍祁侧身避开他们的视线,向着沈应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