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吻(107)
施慕内心直呼大开眼界。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能相信,祁纫夏会搭理这种类型的男人。
茶多酚固然有益健康,但摄入量也该适可而止。
她深觉此地不宜久留,赶忙在成为不受待见的电灯泡之前,上车逃离现场。
“施总,您现在是打算去哪里?”球童问她。
施慕戴上墨镜,两手一揣,“去餐厅。”
她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牛鬼蛇神出没的地方。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迎面缓缓驶来了另一辆车。施慕不经意地往车上一瞥,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没看错吧?
那人不是……
不是谈铮吗?
*
“就这样,上杆的时候,肩膀自然地旋转。但是手臂还是要保持在胸前,不要跟着往后。”
如茵的草坪上,祁纫夏亲身做着动作示范,一动一定,拆分讲解得很细致。
她的球技固然拿不出手,但指导两下动作还是绰绰有余。男生在她旁边有学有样,力度是够,可手臂的角度始终别扭,姿势不得章法。
“对不起,”男生放下球杆,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太紧张了。”
究竟是什么致使他紧张,似乎无需明说。祁纫夏心知肚明地笑了笑:“不着急,慢慢学。”
话音才刚落,忽然就刮起了一阵北风,气流从身后涌来,同时送进耳朵里的,还有车轮碾过草地的细碎声响。
有人下了车,朝他们走来。
不用回头,祁纫夏已经知道是谁。
“掌握得如何?”她若无其事,问那男生。
对方摇头:“不太好。”
她绕到他身后,用没戴手套的右手轻轻握住球杆,引导他跟着自己做动作,“就像这样。学会正确发力,不难的。”
从背影看,两人的身躯完全贴合在一起,已经彻底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祁纫夏比男生稍矮几厘米,说话时,嘴唇里他的耳朵很近,乍眼看去,几乎像是恋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祁纫夏!”
一道蓄着愤怒的声音,不由分说地横亘进两人中间。
男生毫无防备,被这声线惊得手臂一抖,动作顿时变了形,球杆一歪,竟直直铲进了脚下的草皮,溅起几许碎屑。
祁纫夏松开手,回头定睛,冷冷开口质问;“谈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谈铮已经换过衣装,穿的是正经的成套球服,深颜色,很衬他眉眼,祁纫夏不知该不该赞他一句心态佳,都到了这种时候,依然要维持面上的品格。
“他是谁?”谈铮却答非所问,指着那男生。
“和你有关系吗?”祁纫夏语气不耐,同时亮出手腕上的表,“我好心提醒你,看看时间。”
谈铮急急地解释:“我知道耽误了时间。处理澳洲那边的资产,有很多文件需要处理,我一直忙到十点多,做好之后,马上就赶过来了。”
“哦,这样啊……”祁纫夏点头道,“所以,你的电话欠费了?还是所有的通讯软件都被卸载了?”
她表情很淡,漆黑的眼眸里,温度直线下降,“在这个年代,要当个纯粹的哑巴,可不容易。”
留下一句话,祁纫夏掉头就走。
谈铮的脸色青里泛着白,只觉得被气血冲昏了头脑,三两步追上去,誓要得到答案似的,“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和你什么关系,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谈铮以为自己听见了惊雷的余震,血液几乎冻结在血管里,心口处直发凉。“你怎么能这样?!”
祁纫夏把帽檐往上抬了抬,视野更加开朗,话里也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适:“我什么时候说过,只有你一个了?”
她早已学会如何把轻蔑藏在一句看似平常的话里,甚至不带任何的阴阳怪气,听起来却是刀刀正中靶心。而谈铮,显然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或者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到,祁纫夏也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一种被当做物件的耻感,强烈地向谈铮袭来。他忿然扭头欲走,却听祁纫夏在他身后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借题发挥。我知道,你对我逼你卖掉那个矿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你真的介意到了这种程度,可以停止手续,同样,我也会中止和你们思博的股权交易,还你完全的自主权。”
听见这话,谈铮猛然转回身,“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祁纫夏反问,“可我看你满脸的不情愿,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两辆球车都停放在好几米开外,球童知道他们在谈私事,很识趣地守在车边没有下来。那个男生更是深谙避嫌之道,背朝他们二人,望天望地,就差把“我什么也听不见”写在脑门上。
“……我承认,一开始你让我放弃那家公司,我心里确实很难接受。”
谈铮走上前一步,坦诚说道,“可是后来,我也渐渐想明白了,之所以会生出这么多的风波,根源其实就在那里,只是我之前总还抱着一线希望,不肯承认,也不想面对。你的要求,是目前破局的最好办法。”
听到最后两句,祁纫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看来还算有点觉悟。
“可你现在又算怎么回事?”她问。
谈铮强忍下胸腔里的酸涩,犹如凭空吞了苦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生气,但是那个人,他有什么好?”
刚才在车上,他看见一双前方亲密无间的背影,心脏像是结了冰,难以言喻的痛楚,蚁噬一样地裹上来。
他有什么好?
——这是盘旋在他脑海里唯一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