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按下:“不行,我打算还给他。”
李雯脸上的吃惊一闪而过,她松开手低声说:“有件事,我不想说的,你知道吗?同学们说你是农村人,当然,我不能告诉你是具体哪个人说的,你要是再不大方点儿,她们更觉得你农村人小气的。反正是送的,又不是花钱买的,你没任何损失还能送个人情。”
明月看着她漂亮的脸:“我还以为,是你说的呢。”
李雯脸色变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一直维护你,你现在倒打一耙。”
明月不吭声,她收起巧克力盒子,李雯却不肯罢休了:“李明月,你把话说清楚。”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你什么态度啊?”
明月不想说话的态度。
李雯眼圈都红了,陆陆续续有人围上来,她开始哭诉,女同学们看明月的眼光更不同了,李雯待她那样好,她简直白眼狼。
明月道:“她跟我说,是你们里头的谁背后议论我是农村人,既然不是她,那到底是谁?”
四下里立马安静。
不晓得谁第一个接话:“李雯也是好心告诉你。”
她们不是小孩子了,又是重高学生,半只脚要踏进成人世界的,和她们的老师一样,轻易不撕破脸,最擅长冷战。今天的局面,已经很难堪了。
秦天明拽拽明月衣裳:“别说了,快上课了。”
“李明月,其实农村不农村的,不是多大的事,历史老师不是说了吗?往上数三代,有几个不是农村的?你跟李雯因为这个闹矛盾没必要,你们平时关系还不错,别为这种事吵架。”明月的寝室长是个高个子女生,短发,眉毛很粗很重,像个男孩子。
明月脸上一直很平静,她的平静,在同学眼中却成了傲慢,她好像满不在乎,比城里的同学还要优越似的,可她连少年宫是什么都不清楚。
李雯哭了一节课,生物老师的课,劝也劝不住,索性由她,趴桌子上一节课没抬头。
“明月,要不然道个歉?”秦天明建议说。
明月道:“为什么?我也没说什么。”
“可现在大家都觉得是你把李雯弄哭的。”
“我不去,我没做错什么。”
秦天明发现明月还挺拗,不好再劝。
没想到,李雯连续两天没来念书,同学们说她被李明月伤害到了,这件事已经告诉班主任。除了秦天明,旁的女同学几乎不跟她说话,明月习惯寂寞,一直没什么朋友,但感受到被排斥,是
第一回 。在乌有镇念书时,没人多喜欢她,可也不讨厌她,她对同学们的感觉也是一样。
她觉得跟这个班的同学之间,空气增添了新寒。
李雯还不来念书,这让明月也有点慌了,李秋屿再来接她,她迟疑着,心事重重,李秋屿决定和她谈谈时,先被班主任老师找了。
因为李雯的父亲——本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来学校了。这样的身份,校长也要给面子的,层层压下来,班主任把李秋屿、明月都通知一遍:去校长室。
到了年底,李秋屿是很忙的,此刻体会做家长的心情,老师一个电话,马上就得过去。他担心她在学校出了事,又被撞了,或是摔了,知道不是安全方面的问题,心倒放下来了。
明月先被叫过去,行政楼独立一栋,是学校的神秘地带。她上楼上许久,是第一次来。校长办公室暖和、整洁,保洁第一个打扫,桌面锃亮,放着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墙角立了两盘又高又生机的发财树。对面沙发上,坐着李雯的爸爸李勇新,是个很威严的中年男人。
李雯是独生女,很娇惯的。
“李局,这就是李明月。”班主任给李勇新介绍。
李勇新看过来一眼,没有开腔。校长给他送上热茶,寒暄着,客套着,学生们很少见到校长,只有运动会这样的场合,他坐上头,离得又远,在乌泱泱的人群里面目模糊。
“李局平时忙得很吧?”校长问,笑得脸都要硬了。
李勇新淡淡说:“忙,一年到头没有闲着的功夫。”
校长又道:“怕是年关都得加班。”他呵呵两声,像是写文章必须加的修辞,不塞进去不生动,不具体,明天听他们对话,完全是没话硬找。
“你坐,”李勇新瞥一眼明月,“我看小姑娘的腿像是不方便。”
班主任是站着的,方才叫坐也不坐,这会儿叫明月坐下。仿佛只有这个官开了口,她才有坐的资格,明月静静看着几个大人,每个人神情状态都不同,只有李勇新是最自在的。
李秋屿上楼很快,进来跟明月对视一眼,校长问道:“你是李明月的……”他似乎跟班主任再确认下,“刚才说是表叔?”
李秋屿说:“我是。”
校长递个眼神给班主任,班主任说:“李明月跟李雯闹了点矛盾,弄得李雯情绪不好,没法来上课。你看今天李局亲自来一趟,想了解下情况。”他示意李秋屿跟李勇新打招呼,“这是李局。”
李秋屿便打了招呼,他看看明月,她没跟他说,他察觉出她状态不对早应该谈的,明月坐在那里,脸上是惆怅的。
“明月,怎么回事?”李秋屿先问她。
明月无精打采把事情说一遍,像是辩白:“我没误会,她跟几个同学说我是农村人,我其实对人家说我农村人无所谓,她一直哭,我真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