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屿问道:“刚刚是想到什么了吗?”
院子里,杨金凤弄了一口袋的红萝卜、大白菜,喊明月过来,她看看李秋屿,跑去奶奶身边。
“这个给李先生带着。”
梁头下挂着猪肉、褪干净的鸡,还有一条腌好的鱼,全都硬邦邦的,杨金凤找八斗挂上去的,她叫明月取下来,明月得用板凳,晃晃悠悠踩上去,李秋屿已经站在身后,伸手拿了:
“要这个?”
明月说:“这块肉,还有鸡,奶奶给你准备的。”
李秋屿手又放下:“心意我领了,其实我一个人不怎么做饭,放我那浪费,你们自己留着吧。”
杨金凤说:“李先生要是不拿,就是看不上我们这点东西了,你在城里不好买这样的,拿家去,给家里人尝尝。”她是个固执的老人,这样说,李秋屿只好收下,杨金凤把最大最肥的一只鸡,给他了,拎到手里挺沉的。
“路远,不留你住下了,李先生回去开车慢点儿。”杨金凤要出门送李秋屿,明月在后头,慢吞吞跟着,李秋屿叫她后备箱打开,她走过去,开了后备箱,李秋屿弯腰放东西时笑说,“除夕守岁吗?记得给我拜年。”
明月脚踢着地:“你要去海南,向蕊姐姐应该不想我打电话骚扰你。”
李秋屿扭头看她一眼,没再说了,把东西归整好,盖上后备箱,绕到前面对杨金凤笑道:“中午谢谢您招待,我得走了,等明月开学前我再来。”
杨金凤说:“李先生太客气,都是麻烦你,明月,”她见明月还站车后头,“你杵那干啥,可记住李先生的好没?”
明月两手插进口袋,点点头:“我开学自己坐汽车去。”
李秋屿望着她笑:“行啊,我带你坐一趟,等你摸清了路就能自己坐了。”
明月的眼睛像在生气,全是话,却一个字也没再说,跟他摆手,李秋屿鸣了下喇叭,意思是要走了,明月跟了几步,晓得他还会来,不用等太久,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属于谁,要过什么日子,都是他自己的事。
她跟杨金凤一块儿往家去,风可真冷,比城里的冷。院子里没了小羊羔,鸡鸭也少许多,杨金凤不养猪了,她身上贴着膏药,没从前能干。她手上裂的跟小孩儿嘴呢,明月找出护手霜,要给她擦,杨金凤哪用过这玩意儿,说:“我这天天弄这弄那,搽这没用,你身上新袄是李先生买的?”
明月又心虚了:“我不要的,他说我衣裳小了,原来的袄就是小了,我一穿都撅着。”
杨金凤说:“咱是只想着人供咱念书的,不该要的,不能伸手,要习惯了就再穿不上家里小袄子了。”
杨金凤像是晓得她大了,不像往常严厉,却还是有板有眼教导她,明月脸滚烫:“不会再要了。”她犹豫着把零食、玩具拿出来,“这没要钱,是人公司办年会剩的娃娃,李先生说搁那就扔了,叫我分给小孩儿玩儿。”
她唯恐奶奶再说什么,立马追问,“棠棠呢,啥时回家?娃娃先紧她玩儿。”
杨金凤许久没见棠棠了,棠棠淘气,脾气又怪,念书实在不像样子,老师三番五次找表婶,表婶也头疼。只在八月十五回来一趟,到家不是嫌这,就是嫌那,杨金凤想说她,她愤愤不已:“你早不要我了!”
杨金凤便沉默,要给她梳小辫,她一个扭身,跑出多远,闹着要回表婶家。杨金凤推出三轮车,车里放着江米棍、爆米花,棠棠往嘴里搡,好像又是个无忧无虑的样子。
年二十八那天,杨金凤把棠棠接家来了。
明月一见她,高兴得不行,喊着“棠棠,棠棠”,她长高了点儿,脸红红的,被西北风吹伤了,眼睛却出奇的亮,是小孩儿的眼,黑是黑,白是白。她穿的新袄子,套着灯笼袖,底下穿了双红色长筒靴,缀个大毛球,那是表婶叫棠棠自己选的,她一眼相中了,早想穿这样的靴子,觉得特别洋气。
“真漂亮呀!”明月蹲下来摸摸她衣裳,棠棠一拧,撇开她,“你别给我摸脏了!”她像是不认得明月了,成凶凶的小狗儿,想呲牙,明月想要证明两人还是姊妹,笑着凑近,“我就摸你,想摸你!”
没想到,棠棠突然愤怒起来,对着明月捶打,明月笑着躲,她却来劲,砸得生疼,杨金凤上前拉开她:“姐姐好不容易家来,打姐姐干啥?”
棠棠大喊:“你又不疼我,叫我来干啥!”
明月看看杨金凤,温柔哄棠棠:“姐姐给你带可多好吃的了,还有玩具,都是打城里带来的。”
棠棠像是不屑,哼哼的,明月跟她说了很多好话,她才肯进堂屋。零食跟玩具,对棠棠依旧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她不爱回来,还有个原因是家里电视太老,没装大锅盖,只能收几个台。她爱吃,爱玩儿,爱看电视,就是不想念书,表婶有些放弃的意思,两口子私下说这小孩不是念书的材料,能成人便好。
明月也不晓得怎么教育棠棠,不能提念书,一提就恼,她小心哄着,捧着,觉得这样不行,可又找不出更好的法子。她疼她,爱她,回家想和和美美过个年,不是来跟棠棠吵架的。晚上她搂着棠棠睡,说小时候的事,棠棠仿佛同她亲近了一点,好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