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风(35)
她独身一人半倚半靠着江岸围栏,伞裙下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在风里打颤,脆弱易碎到好似这阵风都足以将她卷走。
心口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令他不安。
靳向东暂且压制,低声念她的名字:“迟漪。”
“回头看一看,我在你身后。”
他有一把极好的嗓音,沉静,厚实,清冷中有弦乐器经过处理后的质感,是可令她定心的镇静剂。
应声而循,迟漪乌睫轻扇,清亮瞳仁里倒映出盏盏微茫的街灯,男人眉眼倜傥长身玉立于车前,目光专注落在她身上。
说不清道不明那一瞬间是什么心情,她只记得夜里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胸腔里的鼓点震震,以及——稳稳接住她的那道力。
回到汽车内,暖意十足。
迟漪仍将脸紧紧埋进他宽实的胸膛,双手紧紧锢在他腰上,用力到像要把人揉碎。
靳向东微感窒息,垂目睇过怀里的人,有些无奈想拂开她散乱的发丝,指腹刚触到她侧颈,一滴温热滴落在他虎口。
他原本的话窒在喉间,轻声唤她的名字。
第三遍,迟漪听得更加难受,眼眶、鼻子、喉咙都像寒风冷刀刮过,原本眼角流出的温热瞬间滚滚而落,一颗颗滚烫地砸在他手腕上,浸湿了他的深色西服。
德叔心明眼亮升起迈巴赫的玻璃挡板,将车内的前后座隔绝成为两个空间,私密极高。
“你的外套,不还了……行不行?”她哽咽着,一心想着要如何避开再次回到誉园,这一夜过得太沉重压抑,她实在没办法这样快地重塑心情。
靳向东轻拍着她因压抑而发颤不止的背脊,语气里有些无奈:“真以为我是来拿衣服的?”
“不,不然呢………”迟漪紧闭着湿成一绺一绺的睫毛,紧紧汲取他的温度。
她是装傻充愣也好,是真不明白也罢,现在都不是计较的时候。车窗挡帘徐徐合上,落上一层朦胧的纱,罩住眼前玻璃的同时,是否也在罩住眼前的人。
靳向东敛眸看着她,低声用粤语说她:“傻女。”
哭这样久,恐怕那双眼睛都要肿起来。他想把西装口袋巾递给她擦一擦眼泪,顺势再问一问缘由,谁知刚抬手触到她耳侧发丝,迟漪便惊觉着躲开,手巾也被她的动作撞落下去。
靳向东注视着她过度抗拒的反应,克制说:“挡什么。”
“妆都哭花了,现在一定很难看……你知道,我这个年纪的女生很在意的,先让我缓——”
一道阴影猝不及防向她笼来,打断她还在逞强的话。
以靳向东二十多年来所受的教养、学识、理念来说,是绝不会有这样强迫女性的举动。可他就是这样做了——宽大炙热的掌心不由分说地摁住少女盈盈腰肢,克制着不触碰腰线以下,臂力稍使托回她退后的起伏,而后撩开掩住她脸颊,企图欲盖弥彰的发丝。
藉着车内昏芒的灯辉,男人眼里的情绪渐渐沉晦不明。
靳向东轻抬她下颌的手指再度被她沾了一片湿润,车厢变得好安静,他沉舒了一口气,抽出纸巾,替她拭去那些热的泪液,问:
“怎么受的委屈?”
第15章 15# 青涩
迟曼君静坐在沙发上半小时, 拨出去三个电话,第一个拒接,再后面打不通了。
迟漪没带钱包出去, 但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沉下气冷静片刻,迟曼君忽然抬眼扫视一圈这间套房, 视线自那散落的一盒烟定了定,而后再落向角落用衣物遮掩的一只袋子。
她走过去, 拂开乱堆的衣裙,指间拈过那口袋里的男士外套,国内外大大小小的秀场她去过不少,眼光毒辣, 这件衣服剪裁精良, 做工不凡, 而蒋家晚宴上出入名流太多,迟曼君一时也无法肯定这件衣服的主人身份。
难怪, 现在敢跟她叫板了, 原来翅膀是长硬了。
女人脸上浮现出一层愠怒之色,深吸口气后, 迟曼君渐渐平静下来tຊ。她是了解迟漪的,就算现在长大一点, 有了主见, 不愿再被操控了, 但迟漪还有一个软肋,那么,她最后还是会再次同自己投降。
在此之前,她可以先放开这根风筝线,让她飞得越高, 就能摔得越疼。
孩子长记性了,才能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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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江地带,一台挂三地牌照的顶配迈巴赫62s停靠街边,车内挡帘遮蔽严实,令稀疏的过路人只能隔着远远一截距离观一眼豪车。
泪水将视野模糊,迟漪闭上眼,脸颊贴着他宽厚掌心,他的力托举着她,不再让她有惶惶然的失重感,这让她稍卸一层心防。
委屈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同她说过这个词。
她都忘记委屈该是什么情绪了,思绪恍惚了那么几秒,迟漪眼睫轻轻颤动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感和当下难以敛好的脆弱情绪,让她想要在靳向东面前隐藏自己。
她觉得这样很难堪。
尤其是,她想过最后一个办法,是利用他脱离迟曼君的掌控。
靳向东是好人,他会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他会对她施以援手,他是君子,他连安慰人都带着克制,不会将那托住自己的手往下分毫。
是她心里对他有了弯弯绕绕的算计。
迟漪克制着发抖的声线,音量很低:“我只是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