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353)
“呸!什么‘再败’!不过死伤了几百个人,东西又没烧完,不是还剩着些么?充其量不过是小小损失。”幹不思有些不耐烦,“东西么,着南梁掳来的匠人修一修呗。所缺的木头就从山上砍伐就是了!反正南梁这块地方那么多山,那么多河!”
“确实只是小小损失。但是……这事总瞒不住,与其等二大王嘲笑过来,还不如趁现在先略略低头,毕竟要匠人,得靠他协助。东西修好,要揍南梁这些狡猾的山匪也容易些。”
幹不思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嘲弄是肯定要被他嘲弄了……也罢,问他再借些匠人吧那时候南梁的俘虏分配时,他要的文人和匠人最多。”
而幹不思要的女人最多……
这会儿看来,要的女人他也无非就是泄欲用,时候久了,感觉再多美人也看腻味了,还不如要些匠人。
幹不思气得一连喝了两大碗闷酒,然后摔了酒碗:“我倒不信这个邪!等军械一修好,我就和南梁开战!”
还气得晚上一口气选了三个南梁的美人侍寝,来发泄自己对南梁的仇愤。
不过第二天,他不得不觍着脸到十里地之外驻扎的温凌的营地,下了马后问:“我阿哥在谈事儿呢,还是在练兵呢?”
通报的士兵陪着笑:“回禀太子,二大王正在操练呢。让谁都不许打扰。”
“我不打扰他,我自己去一旁安静地看看。”
幹不思毕竟是太子,没人敢拦着他。他背着手走到操练场上,看见温凌正在训练他的重甲骑兵。
温凌自己亦是一身铁浮图,肩挎长弓,左手握刀柄,右手持令旗,在马背上只露出一双眼,鹰一般的目光很快瞥来,又很快瞥开,好像根本看不见他的太子弟弟。
骑兵列队练了几次冲锋,暖暖的春阳照在铁浮图上,那沉沉的黑色铁甲宛如也有了一些反光。
等温凌挥舞着海东青小旗表示操练结束,幹不思上前,而温凌下马,才装作才看见的模样,笑道:“咦,太子怎么来了?”
他解开兜鏊的顿项,又摘下铁盔,头发已经汗湿了,脸庞却被汗热蒸得越发白皙。
他拱拱手道:“太子见恕,我身上披着铁甲,没法给你行礼了。”大大咧咧的也不像要行礼的模样,只摊摊手道:“进帷帐喝杯茶吧。”
幹不思有些灰头土脸之感,干笑着说:“赶了十里地,还真有些热了。这南方的天儿真是热,赶明儿往夏天过,我可真呆不住……”
帷幄里凉快多了。正中是沙盘,后面是书案,再接着是屏风,帐篷四边挂着堪舆图。里面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
幹不思正在吸溜鼻子,突然眼前一亮,见一个妙龄女子穿白绸衫,外面披着鹅黄褙子,下面系着郁金百褶裙,娉娉婷婷地过来对温凌行了个万福礼,然后掏出手帕嗔怪地对温凌说:“大王又累了一头汗啊!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
幹不思已然认出了这个女子,但温凌不说破,他也不说破,假装不认识,低下头看沙盘。
温凌任凭她轻轻揾拭着自己头上的汗水,享受着美人儿的温柔可意,又道:“出点汗反而舒服呢。我马上卸甲,你让人准备浴水,你自己则给太子与我点一份好团茶,我与太子聊一会儿就洗澡。”
那女子好像才看见沙盘边的幹不思一般,诧异间又仿佛带着一些不屑似的,说:“啊,原来是太子啊,挺胸凸肚的,奴还以为是哪位将领呢。”
说完掩口一笑:“奴的点茶,恐怕只有大王才吃得惯……”
温凌笑道:“我看你是给我宠坏了,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叫你干嘛就去干嘛。再唧唧歪歪的,我要拿鞭子教训你了。”
然而话说得这么狠,满眼是温柔意,目送着她扭身佯恼,进了后帐里。
幹不思心里有点无名火,坐下来半晌笑着说:“阿哥日子过得好滋润!”
温凌笑道:“滋润?无非是看我有红袖添香罢了但太子帐中美人不是赐下最多?南梁的王妃郡主不是先尽你挑的?我这里不都是你挑剩的?”
幹不思道:“就你这一位,肯定不是我挑剩的胜过我那里所有。”
“胡说了。”温凌笑道,“你那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美则美矣,”幹不思叹口气,“不懂伺候,没有意趣,都是泥胎木偶的美人,久了就没意思了。而你这个……”
温凌渐现冷意:“那么,我的这个奉于太子?”
幹不思当然知道不能夺人所爱的道理,尤其是这种需要仰面求人的时候。
他陪笑摇摇手道:“你心爱的人儿,我怎么能要?阿哥要是肯真心帮弟弟一把,我倒是真有所求……”
他说完这句求人的尴尬话,便听见后帐里托盘碰着瓷器的轻响,美人轻盈的脚步声也随着传来。幹不思闭了嘴,瞥眼见是刚刚那美人儿转出了屏风后,在一张小案前排布了一堆器具,生火、坐水、荡涤茶盏、斫开茶饼、磨碎团茶、茶末过筛,然后开始注入沸水,用茶筅一遍遍搅打起来。
搅打的声音在满心满意的温凌听来是闲雅之音,但在内心烦躁又赧颜的幹不思听来,这声音吵闹不已,刚刚把吞下去半句的话不好意思地说出来,又正逢温凌抬头远远凝注着击拂的美人,含笑的表情浓情蜜意简直要从他目光中流出来,自然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幹不思内心骂了一声娘,也看了两眼点茶的人,仍是觉得汉人这套东西真是做无用功!
趁击拂告一段落,他清了清喉咙,厚着脸皮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阿哥,我遭了天杀的南梁山匪的偷袭,军械有些损伤。父汗必是要狠狠骂我罚我的,我也只有认栽了,但是东西要紧,接下来攻伐南梁的汴京还要用到。麻烦阿哥拨些南梁的匠人给我,赶紧把这些军械维修好,我就送到黄河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