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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尘(368)

作者: 未晏斋 阅读记录

又问:“要不要我回避?”

曹铮摇摇头笑道:“不用。你与嘉树珠联璧合,他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我晓得大事都是嘉树与你共同谋划、相互弥补的如今朝廷软弱,朝臣无能之辈居多,别说他难得有个能一起谋事的好搭档,就说我这所谓的一郡之守,掌控并州军的节度使,其实也遇不到一个能说真心话、能共同议事谋断的友人。”

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其实,晋王也是几辈子修福啊,他那纨绔性子,养出了杞哥儿那样扶不起的阿斗,却不料又有这样的佳女佳婿。”

凤栖笑意略滞,最后也只能陪着叹口气道:“造化弄人,爹爹……底里是正气的!”

“我知道!”曹铮先饮了一口酒,才说,“我心里都亮堂着。‘北狩’的官家,临危受命的官家,如今‘主战逼宫’的官家……哪个我心里不明白呢?但人还得看情势,所以古话才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小郡主啊,希望你原谅曹伯伯以往那些抉择。”

凤栖很勉强地笑着:“谈不上,世事弄人,我只希望不要一坏再坏了!”

她这耳力,刚刚岂有听不到曹铮拄拐“笃笃”上来的脚步声呢?

可惜人在汴梁之外,亦不便于出头露面,要想营救爹爹不死,不能不靠旁人对新君敲边鼓。刚刚赏月时说的那些,就是故意说给曹铮听的。

曹铮是忠臣、直臣,尤其是被俘的凤霄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朝廷的人与事,这些年凤霄逐步的懒政、宠佞与好大喜功,他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凤霄的结局,不知今日的曹铮有没有后悔过当年没有直言上谏?

果然。曹铮叹息一声说:“唉,我太后悔了。”

自责的话毕竟是难以出口的,他垂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如今这位新君总说自己以长子而位卑,是因为母氏无宠。其实他的母亲方美人无宠是因为进宫后构陷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特为先帝厌恶。而吴王小时候也和其母一样,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儿,先帝说他‘决不能得权,否则必为祸一方’,早早地赶去了就藩。几十年过去,脾性应该阴柔了许多,但本性难移,这次构陷晋王,晋王实在是憨了。”

“我其实已经向新君上书陈述了晋王十不可杀,但那份奏折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曹铮说,“唯一可以欣慰的是他不敢现在就对亲兄弟下手晋王并无显过,当傀儡皇帝也是被逼无奈,是为了救全城百姓,不得已而为之的。”

“但他一旦稳控全局之后,要对我爹爹挑刺找茬,总是容易的。”凤栖不客气地说,“我作为女儿,无比后悔那时候劝爹爹为了全城百姓而当这个皇帝。如今,没有人谢他当时拯救多少人于水火,反而嘲笑他、鄙薄他,甚至嫌他挡路,想他死!”

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刚刚小鸟依人的模样已然不见了。

曹铮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她,结舌半日,也只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曹伯伯,如果到了推车撞壁的那一天,您是不是一定会站在新君那一边?”她带着嘲讽的笑意,“识时务者为俊杰。”

曹铮终于道:“我是‘北狩’那位官家的亲信,且是有兵权和封疆的大吏,我太清楚了,这会儿不会动,但晋王的下一位,就是我,再下一位……”

他不由看了看高云桐。

有能力、有实力、有民心,若再有实权,不为新君所忌惮才叫见鬼!

狡兔死,走狗烹。千古不易的真理。

高云桐眉目凝然,似乎带着些了然的笑意。

曹铮说:“这次中伏中箭,我还有不明白的?嘉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

谈完正事,便谈风月。

一葫芦酒喝完,两个男人都已半醺。

曹铮说:“小郡主,你那个叫溶月的丫鬟还一直在并州,自打把琵琶送给你,她整天就魂不守舍的,想到汴梁去找你,被我劝住了。我说并州月色好,你如今哪只能与娘子共赏一轮明月,至于日后主仆会面,总有机会。”

凤栖笑道:“琵琶我还真带在身边,本来想趁今晚弹一曲,又怕人听见不好意思。”

“就为曹伯伯弹一曲又何妨?”

凤栖笑道:“好!”

她已经许久不练,略有些手生,不过很快进入了状态。破题便是四弦一挥,发出铮铮的金属音。接着手指轮转如飞,把那珠玉之声尽数落于弦上原来是首《破阵子》,据传是唐太宗李世民所制的军乐,音乐极为昂扬有力,凤栖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弹琵琶那瞬间每根手指上却仿佛都带着挥刀拔剑的刚力,连目光都如铁铸一般。

曹铮听得眼中含着雾气,一曲毕击节叫好:“只惜乎没有好词配它!”

凤栖看了高云桐一眼:“你不来一首献献丑?”

高云桐笑道:“果然是献丑了。”

闭目沉吟了一会儿,道:“有了。”

来了第一句:“醉里挑灯看剑。”

凤栖打断道:“开篇词意极好,只是缺把剑。”

不错,此刻哨楼中四面墙壁上点着松明炬,两个男人又喝了些酒,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带着烈酒芬芳的豪气。正合“醉里挑灯看剑”的诗意。

曹铮笑道:“我有剑!”

从腰间摘下一把,抛给高云桐。

高云桐单手接过,拔出锋刃叫了声:“好宝剑!”

曹铮笑道:“这把,我的部属们都晓得,见剑如见我本人。送给你了,你爱惜点。”

这托付的意味令高云桐一震,不过也不需谦虚,也不需辞谢。他反手一个剑花,握着剑柄拱手向曹铮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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