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403)
凤栖当然跑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亲卫,很快被粗鲁地带到了太子车前。
衣衫褶皱,头发也从首帕里露出几绺,捂着胳膊带着哭腔说:“青天白日的,哪有随便抓良家妇人的道理?”
衣衫虽褶,腰肢纤软;发型虽乱,青丝如云;声音如泣如诉,又如歌如吟……虽然面庞隐在幂篱下,太子已经好奇起来:“这,该不是位故知吧?”
警惕性他当然还是有的,只说:“区区小娘子,需要用这么大力捉拿么?先借府衙的地方问两句话吧。若是搞错了,还需打招呼呢。”
眼风一使,凤栖便身不由己,被他的人捉小鸡似的捉到了府衙大门里面。
里面尚有很多府衙的差役,见太子折返,也是一脸诧异。
凤栖见人多,仅有的担心也没了。
未及开口,幂篱被人粗鲁地掀掉,阳光涌入眼帘,焦烟的气味也涌来。她一手遮眼,一手掩鼻,别人看来又似是极度害羞一般不敢正眼见人。
太子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冯娘子。”
凤栖咬着嘴唇,偏不说话,垂头欲哭无泪般模样。
太子道:“误会了误会了,冯娘子是有什么事么?”
凤栖半晌才说:“路过而已,难道竟犯了跸不成?既然是误会了,我该走了。”
凤杭当然不肯让她轻易走掉这位是高云桐的妻子,高云桐不会没听说府衙着火的事,却一直没有来看一眼,原来是叫妻子来偷窥了。自己幸好下手得早,不然万一给这帮子鬼精鬼精的家伙审问出什么来,真是危乎殆哉!
凤杭笑道:“难得一遇,就借府衙请冯娘子喝一盏茶罢。”
“我不渴。”
“我渴。就陪我一盏茶嘛。”凤杭亦是圆熟之人,笑融融、软绵绵,一副叫人难以拒绝的模样,“今日遇到了烦心事,本来想请高将军过府一叙,但估摸着他忙得很,恰巧遇到恭人,也可以替我带几句话给高将军呢。”
凤栖只能一脸为难地左右看看:“我……真的只是路过。”
凤杭道:“我晓得,不过这里嘛,你放心就是了。”
府衙里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凤栖也打算与凤杭这位堂兄好好周旋周旋,于是假作为难,半日才肯点头,还说:“不过一会儿还要去集市上买些针线的,不能耽误了,耽误了店铺子就打烊了。”
凤杭自然一诺无辞,把凤栖哄到一间空屋子里,亲自倒了茶捧过去,然后自己坐下,叹了口气道:“我亦是在这陌生地方找不到个能说话的人!无数的烦恼不知对谁讲才好。”
凤栖一片懵懂地看着他,心里却想:这男人长得风流倜傥模样,一双桃花眼儿一看就是风月场上的惯熟老手了姐姐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大概多是指这种人。
她说:“咦,不会吧?太子殿下难道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凤杭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错,但人的孤独总是相通的。”
拍拍大腿又叹口气:“是我先该和冯娘子说声抱歉呢。”
凤栖板着脸道:“不必说了,我心领了。”
凤杭才是个“破题儿”,倒一时噎住说不下去了,好半天才陪笑道:“娘子晓得我要抱什么歉呢?”
凤栖说:“你打我家官人,当然该就这条抱歉。”
凤杭哭笑不得:女人家心思真窄!眼界真低!脾气真大!
他说:“是是,这条也该抱歉,不过,其实轻飘飘打两下也是帮他。”
凤栖冷笑道:“好的,我懂了,谢谢太子帮忙。”
起身作势要走。
凤杭在门口拦住了她,顺便抚了抚她圆润的肩头,心头一漾。
“阿栖!”他却是装作一脸恳切的模样,手也未敢在她肩头多做停留,而是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痛心疾首般说,“其实你误会我了。高将军犯的是不听谕旨的大过,又损兵折将,若是正经翻《大梁律例》来看,将军不从圣谕,是可以论死罪的!”
他果然顿时看见了凤栖脸上的惊恐,即便那惊恐有些刻意,得意忘形的凤杭也没有深究细想,只是以为凤栖快要入彀了:“所以,我思来想去,既不能让我大梁的英雄将军这样论死,也是想到了你,怕你难过。打一顿,而且这么轻”
他表着功似的:“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总要堵住悠悠众口嘛!”
凤栖这才垂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可多谢你了!”
凤杭心中不由大喜,试探地伸手又碰了一下凤栖的肩膀。她肩膀一颤,好像是想闪而没有闪。
凤杭一阵陶醉,压低声音说:“阿栖……我也是为了你……”
“太子……不要这样!我……已经是人家的浑家了。”面前这娇小的小少妇好像有些惶恐,但又不敢挣扎。
凤杭决定缓着些,别把人弄怕了,于是放下手,又肃容道:“我晓得,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愈发揪心。唉,你也劝劝你们家高将军吧,他惟曹铮命是从,却是自己把自己陷落到泥坑里了。”
“为什么?”对面那双凤目睁大时滚圆的,显得懵懂无知。
凤杭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曹铮有异心,将来要害了你家夫君的!”
他不怕离间高云桐和曹铮,他的父亲凤震,已经有了控制曹铮的好办法,唯独掌控义军的高云桐暂时找不出弱点,不能不多加警惕。
凤栖果然如他所料的是无知胆怯的小妇人,惊惶得快要哭了:“那可怎么好?我夫君一直说曹将军是好人呢!可现在他又在曹将军的辖地里,也不敢不听话啊!难道,要让他找个机会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