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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尘(471)

作者: 未晏斋 阅读记录

这个孩子,温凌一直视为眼中钉,若是这样没了,倒是全不费工夫。

不过有些担心凤栖的状态,厄运一件接着一件,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住?

等了一天一夜,黄河边的延津渡下了好大一场雨,萨满的铃鼓孤独地在雨中响起,巫傩幽咽的歌声和凤栖幽咽的哭声,分不清谁是谁的。

在别帐醒来的温凌,做了一夜的噩梦。于是晨起头疼欲裂,在帐外呼吸了一会儿雨后的空气,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和突然长得老高的蒿草,发了一会儿怔,才问:“她怎么样?”

军医已经进去诊过脉了,说:“蛮顺利的,是个成了型的孩子,还没有巴掌大,裹在胞衣里白白的一团。大人有些失血,虚弱,不过没有并发其他病症。”

“你那里应该收贮有我带来的老山参。”温凌说,“煎了汤每日给她饮用。”

“是大王备着万一沙场上受伤时用的那一根老山参?”见温凌颔首,军医默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应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温凌不觉有些欢欣,信步走在泥泞的营间小道上。

萨满的歌声也力竭停下了,摘掉狰狞的面具正在喝水休息。

温凌问他:“昨日白山黑水神谕如何?”

萨满说:“乳虎血光,是大凶。”

温凌的笑意凝结在脸上,又问:“对谁大凶?”

萨满说:“对大军。”

温凌摇摇头否定说:“这未免胡说了。她小产,与大军有什么干系?”

萨满说:“昨晚西北天空也有血光,虽是乳虎的血光,山神薄怒,要降灾军中。西北灾难旋踵而至,不得不防。”

温凌望着西北还带着暗沉的天空,突然挑唇一笑:“若是西北有灾,原是上天要降厄运予他,不关我的事。”

他那弟弟幹不思正在西北的应州,打算一路开往并州去抢功。如果是幹不思有血光之灾,关他温凌什么事呢?

这样想定了,温凌愈发觉得欢欣。

操练完军队,看到靺鞨士兵们纷纷解开铁浮图甲,擦拭着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热汗,他说:“今日已经是雨后凉快的日子了,需要加紧操练,明日还要加练水师行船作战的技法,对面就是汴梁,金珠美人无数,你们懂的!”

靺鞨士兵在南边炎热的夏日是极其萎靡的,也唯独因他这句话,略略提振了士气,擦完汗,又套上七八十斤沉重的铁浮图甲,继续进行阵法的练习。

不过,一会儿就热晕了几个,都是中暑。温凌虽气,也只能叫军医把这些人抬到树荫下,解开甲胄和里头衬的襜褕透透气。而他自己,在闷热中也很难捱,强撑到太阳三竿,实在是汗如雨下,解散了操练的军伍,自己也到营帐里洗浴擦身。

几个粗使侍女伺候完他,又一件件装包袱。

温凌问:“谁的?”

侍女道:“萨满说血房不吉,要请凤娘子移个地方。”

温凌张了张嘴,似要否决,但终究不敢否决萨满的意见,只能点点头说:“那么,要多久?”

“小月坐完,一个月吧。”

他不由心里又生出欢腾来。

等待的时光一下子缩短了那么多,她几乎已经触手可及了。不由心痒痒起来,随便披了一件薄薄的中单,到屏风后去看她。

凤栖躺着,面朝帐篷的穹顶,脸色苍白,眉眼漆黑,完全无视他的到来,只呆呆地望着穹顶的竹子一根根散射的模样。

温凌清了清喉咙,说:“你还好吧?”

凤栖半日才答话:“谈不上好。”

他又近了两步,顺势坐在她身边,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擦掉她滑向耳边的两痕泪迹,愈发温柔:“事已至此,只能认命了。不过你们南人说的: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说不定你后福无穷呢。”

含情脉脉看着她,粗糙的指尖也温柔似水地抚弄着她,虽不明说,想她聪慧,应该懂他的意思。

但凤栖却轻蔑地直视他,冷笑起来:“我满心的恨,如今还有什么福分值得一说?”

“你恨……谁?”温凌小心翼翼问。

凤栖泪水滚珠般落下来:“我那伯父禽兽不如!我爹爹皇位都让给了他,哪里对不起他?!他要如此对我爹爹?!”

温凌暗自舒了一口气,安慰她说:“你应当懂的:政局的角逐,素来都是如此残酷。”

凤栖横了他一眼:“我不要与你说话了!”

她肯使小性儿,温凌就觉得还算好掌控,更是贴近了过去,侧躺在她身边说:“当然,凤震确实也太狠了,自家兄弟也下得去手,实在叫人想不到。这样的人六亲不认的,我自然不会真正信他,现在不能不利用他,日后他没有价值了,我废了他让你哥哥做皇帝好不好?”

“我才不信你。”

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松口了。

温凌心想:凤震两面三刀、口蜜腹剑,阴谋算计那么多,自己焉能不防?也是心累。而凤杞那个窝囊废任凭捏扁搓圆,还不如他爹凤霈,多么好控制!即便不是为了讨凤栖欢心,仅只为了自己将来南下更为便当,也可以开始考虑这一条了。

于是笑道:“男人的承诺你尽可以不信,不过将来慢慢看我是不是能做到罢。”

终于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别难过了,将来我为你报仇。”

她的脸冰凉的,大夏天亲上去宛如吃了冰碗子里的冰湃水果般透心的清凉。

而她转过来的目光凉意中透出一点热切:“你真的能为我报仇?对你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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