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南落雪[破镜重圆](67)
他的脸上混杂着雨水,眼睛大概是被水蛰得红彤彤的。
一开口,鼻音很重,几近哽咽。
“你没事……太好了。”
谢琬琰望着眼前的男人,眨了眨眼,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或者说,他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他是怎么越过坍塌泥泞的山路,在没有信号也没有路灯的情况下,最后找到这里来的?
除了困惑和错愕,谢琬琰想不出来更合适一点的情绪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有点僵硬在了原地,心理上想向后退一步,但又像实在被吓到了一样,傻傻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谢琬琰身上穿的是大娘女儿留在家里的旧衣服,前天她们的车出了问题,回到村里的时候衣服全都湿了,没法继续穿,大娘就找了她在城里工作的女儿早些年的旧衣服给她穿。
一套秋衣,一件毛衣,一条裤子,还有一件款式普通的羽绒服。
组合在她身上,看上去也挺好看的。
闻砚初望着换了身衣服的她,一抹脸,忽然笑了一下。
他忘了要问她为什么要先做法律援助的案子,又为什么会选在这么远的地方,为什么没有给任何人报备就跑到这地方来……
所有原来满心疑虑的事情,在看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后,全部都变得一点不重要了。
他以为她出事了,他真的很害怕,所以他不敢耽误,也不敢停下来歇上太久,他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大娘和大爷也跟着从大门回到堂屋内,一时之间屋内仿佛都拥挤了几分,望着从门外冲进来的那个陌生男人,有些疑惑地问谢琬琰,
“谢律师,这小伙子是来找你的嘛?”
谢琬琰将手交叠在一起,朝他走了一步,有些尴尬地开口应道,
“啊,是,这,这是我朋友。”
“奥,奥,那,我去找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下来吧,身上都湿成这样子了,真的要小心感冒。”
闻砚初就着递过来的一条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说了声“多谢”,然后被大娘领着去了房间。
谢琬琰的目光追随过去,又默默地收了回来,再次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刘桐悄摸摸地跑到她身边,捂住嘴小声问她:
“谢律,你觉不觉得你这朋友,长得有点像闻氏的闻砚初闻总?”
谢琬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是有点像。”
闻砚初随便擦了擦身上,又换上大娘找的衣服,没多久就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到了堂屋。
谢琬琰见状,又站了起来,转身给他拿了一把椅子,就放在他身侧。
闻砚初注意到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坐了下去,所有人也都又坐下去,围在起来,场面也恢复回之前的样子。
只不过多了一个人,话题便也围绕着他展开了来。
大爷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进的村,从那条路。
闻砚初答得简短省略,只说他的车开到那一节路段过不去,便下车步行,走了另一道山上的小路,绕进了村。他问了另一户人家,确定这里就是董村,再找到他们家来的。
他惜字如金,几句话就说完了,剩下的人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和他。
谁都还记得,闻砚初拍响他们家大门时的样子,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衣服脏的不能再穿,怎么看都不是他嘴上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人家就是这么两句说完了,没有更多的话,唯一的动作便是把手上的手机放到了大桌上面。
赶路的过程里,他的手机从口袋掉到了田里,为了快点捡起手机,他一脚插进麦田里面……
但现在看,手机还是进了不少的水,已经不能再开机,现在跟一块黑铁没有区别。
谢琬琰跟闻砚初坐得并不远,算得上并肩坐在桌子的一侧,但彼此却没有再说过话。
聊到最后,刘桐甚至主动问起闻砚初来,势要解答自己心中的好奇心,
“可以问下您贵姓嘛?”
闻砚初“嗯”了一声,抬头望了一眼梧桐,
“免贵姓闻。”
谢琬琰眼皮子一动,如她所料,刘桐脸上的表情连带着心里的心情全部缓缓裂开,崩塌了下去。
听到这儿,她都已经想起身告辞回房间去睡觉了,但她犹豫到头,还是决定装死,坐在原地没有动。
又捱了将近四十分钟,已经到了八点。
农家人通常睡得都早,即使今天来了客人在聊天,现在也应该散场了。
大娘安排闻砚初跟刘桐睡一个屋,然后从箱子里找出一个新的牙刷给他用。
谢琬琰是最后一个动身去刷牙的,从洗手间洗漱出来过后,她迈着步子,朝着自己现在暂居的房间走了回去。
回到房间,打开灯,床边的那扇玻璃窗,被雨水冲刷得厉害。
她摸到床边,却只是坐在边缘的地方,屁股沾着四分之一,像是正在遭遇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此时,一声惊雷在天边轰隆隆地炸开。
终于,一整夜都悬起的不安的心,彻底落了下去。
雨声夹杂着雷声,将这混沌里的恐惧彻底推向高,潮,本是孟春时节的交响曲,在她耳边,却如同糊了浓墨的一只巨大毛笔,一直搅动着自己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