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几许(16)
宋怡啧声说:“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确实很久远了,那晚许知微回去时宋怡还和她生气来着,一个抱枕丢许知微身上,“就知道你靠不住。”
“其实那天我拍了,没发给你。”许知微对宋怡说。
宋怡觉得许知微今天很奇怪,莫名其妙提起这茬做什么,那时候她也就是对程宥许顶着三分钟热度而已,“没发就没发呗。”
许知微拿着手机,呆呆地望着眼前不见一丝光亮的车库,直到手机那头宋怡喂了两声。
“嗯?”
“你没事吧?”
许知微才感知到脸颊上的眼泪,伸手抹掉,又吸了吸鼻子,“没事。”
“你哭了?”
宋怡放下了手里的活,到休息室里去,她很少见许知微哭,这人读书时就是没心没肺。一时间有些纳罕,她原本真以为许知微放下程宥许了。
许知微说没有,“鼻炎。”
“少来,”宋怡想骂人,她压根就不懂许知微为什么坚持要去参加程宥许的婚礼,“你现在回家,我去找你。”
“真没哭,放心吧。”
婚礼差不多快开始了,她先挂了电话,“回家再打电话给你。”
车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18点整。
还有18分钟。
许知微补了补妆,重新上楼。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热闹熙攘,许知微把新婚礼物放在登记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坐在程父程母边上的那桌,背对着他们。
她的位置正对电子屏幕,上头来回滚动着照片,婚纱照、生活照,很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程宥许或许已经忘了,他们俩曾经在瑞士时也拍过类似婚纱照的一组照片。
那是一个冬季的夜晚,两个人在瑞士的街头闲逛,路过一家婚纱照相馆,橱窗前陈列着样品照,许知微指着一副说:“我们也拍一组这样的?”
无论什么,程宥许都乐意陪她闹,点点头。
就这样约了时间,定在离开瑞士的前一天。
也是机缘巧合,那天的瑞士下了雪,不大,但足够洁净唯美,程宥许穿着黑西装,她穿粉色婚纱,在雪地里照了一组照片。
那天,他们俩都像雪地里撒了欢的小狗,不够正式的婚纱照,却照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摄影师给他们看底片,许知微发现,每一张,程宥许的眼睛都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只是可惜,那组照片丢了,回国后,摄影师发来消息,说很抱歉。
许知微那时候丧了很久,程宥许安慰她说:“等真结婚的那天,我们再去一趟,拍一次。”
许知微扣着自己的手掌心,讷讷盯着屏幕上依旧在滚动的照片。
心里想:那天不会来了。
宴会厅里的灯暗了下来,司仪站在方台中心。
说了两句,身后的宴会厅大门开了,一道光线突兀地亮起时,许知微和程宥许猝不及防打了一个照面。
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她坐他站。
他的眼神闪过惊愕,随后又收回,没再看她。
这一瞬间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知微目不错珠地盯着她看,她没什么需要慌张的,行端坐正的人可以坦坦荡荡。
那就是她爱了好几年的人,为之付出青春的人。
喝了一口酒下肚,脑子里弦一拨,许知微记起来一些事。
她曾有很多次见过程宥许这个眼神,有所不同,但却一次一次拉进了他们之间的世界。
也是那时候,许知微知道了程宥许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秘密像一张张纸页,而他,亲手将那一切翻开来供她“读懂”。
第9章 程宥许,好久不见。
懂一个人是个漫长的过程。
像培育一朵花,播种、松土、施肥,样样都有讲究。
许知微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一个人,别人见她第一面时,或许还觉得外表温顺。
可实际上,她性子急,脾气炸,柔和的眉眼下是藏匿不住的跳脱和乖张。
宋怡评价她的话说得在理,“活脱脱一个煤气罐,易燃易爆炸。”
许知微了解自己的性子,就像她从来没认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和程宥许谈一场恋爱,又慢慢悠悠地走进他的世界。
但这世界上的事总千变万化,遇上程宥许是个变数,和他在一起也是个变数。
所有的变数都是人为不可掌控的。
就像那时候,许知微没想过两个人还能有交集。
那是舞会后好几个月了,大一结束,过完一整个夏天与秋天,通宜的冬天贸贸然来了。
和程宥许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联系。
宋怡在这几个月里偶尔还是会去机械学院的教学部,她和程宥许打过几次桌游,似乎关系渐渐融洽。
许知微没刻意问过,但看宋怡每回兴高采烈地回来,猜测他们之间大概有了进展。
只是,大二开学没多久,宋怡回到宿舍之后和许知微说起程宥许,说他好像有了女朋友。
许知微那会儿才问宋怡,“你们俩没成?”
宋怡淡淡然地换鞋,她的长筒靴系带复杂,轻抬眉眼,“当然没有。”
没一点儿落寞伤心的神色。
宋怡说得很平静,“我早不喜欢他了。”
也就那天之后,程宥许的名字在宿舍里再也没人提及。
许知微所在的艺术学院和机械学院分属东、北两个校区,他们几乎没有机会遇见,许知微也慢慢把这人忘了。
转眼到十一月底,冬来得迅疾,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忽然发布了低温预报。
晚上,果然下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