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令(150)
感到她身子有些僵,再听见这么一句,温容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的心思,霎时窘迫起来。他不自然地松开她,抿唇片刻,又敲她额头:“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谁教你这些……你到底有没有被夫子教导过?”
看见他这样反应,苏倾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自己又思想龌龊了……又不忿他大惊小怪地责问,小声抱怨,“哼,我上学的时间绝对比你长。”
温容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不许乱想。”
怎么可能不乱想?苏倾感受着他反常的亲昵,思忖,无事献殷勤,还没有目的,那肯定要么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要么就是准备做对不起她的事。她转了转眼,抬起头支起身子盯着他:“你有事瞒着我。”
温容因为她突然的这句微微惊愕,转而又想是了,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她怎么可能真的无知无觉。他应该坦然的,就算现在不说,最多不到三日,他也必须要告诉她这个。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垂下眼沉默着。
苏倾看见他这反应,心里一凉,却没有再开口质问,只是定定盯着他,逼他说话。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温容终于还是开了腔:“明日,我要将你送到司徒瑾和尹袖那里。”
“啊?”苏倾皱起眉头,问,“为什么?”
“唐芙归降,这些日子兵士交接,我与奕清有许多事要忙,顾不得你了。”温容实在说不出来,只好将她支开,免得他看见她一次就难受一次。
“……好吧。”有了上次不听话的教训,苏倾学乖了不少,虽然有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重新蹭回他怀里,强自换上欢快些的语气道,“唐芙真的归降了,也好,这样的话,你快点结束了这战争,就能娶我了。”
“是啊,”他心中有些酸涩,这时也失去了再说话的念头,只是轻轻抱着她,温声道,“睡吧。”
苏倾漫应了声,不再说话,却怎么也睡不着,只是听到他离胜利更近,那些在扶安皇宫怎么都想不到未来的日子突然就回到了脑海中。
总是看不清未来的模样。她想过到时候她会成为皇后,随着他君临天下,但这些始终都那样遥不可及。好像一旦温容称王称帝,他便不再是那个温容,而是为天下百姓所熟知的贤君温均昱,而那个温均昱,娶的不该是她。
似乎他离达成自己目标更近一步,就离她远一步。在想到可能与他一同兵败被杀的时候,她也没有这种不安。
她毕竟是个现代人,更是个平民百姓。有些政治上的东西她不是不懂,也可以理解,却怎么都难以接受。就好比天子除尹家,她对他的动机她完全明白,为了江山稳固,这是一个聪明的君主必备的残酷。可是那些焦尸与哀嚎,她怎么也不能视若无睹。
而温容?要成为一个天下霸主,他首先还是个政客,一个踩着别人尸体维护自己王冠的政客,今后所有的岁月,他们都将如此度过,可她真的能练成那样的铁石心肠么?她不敢想。而这所有都像是扶安城的浮华,飘忽如斯,让人抓不住它具体的模样。
苏倾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按下心中的挣扎,紧紧抱着身旁的人汲取一些温暖,再次将所有的问题都含糊归结成一句——只要有他,什么都可以去面对。
温容这边自然也是不能入眠,这时候感到她似乎怕他随时抽身离去似的一力拥紧他,他忽而想起那时在江城寻李秋痕时度过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么紧拥着他叫他不要离开,好似他是她的全部,怎么都不能失去。她始终是将他当成她的全部的吧,他明白她说的那句“我什么样的扶安都不要,只想霸占你”有多么认真。只是谁都不曾想到事情会发展成此般模样。
终究还是他自己无能,千算万算却漏了程绘的心思,陷入这样的险境,竟不得不将胜败只系与一人之身。温容眼神一沉,想道,待他借那女将得了天下之后,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唐家军控在自己手中,到时候再处理这个敢这样要挟他的唐将军。
夜色沉重,同床的两人心思各异,度过了一个静默的不眠之夜。
第九十章 杯中火,鬓上霜(1)
第二天中午,温容安排冯云去往长遥,自己亲自将苏倾送去了司徒瑾与尹袖那里。这时候已经十二月,一路上腊梅清香,让苏倾忍不住多次叫他把马停在路边辣手摧了好多花,袖着一拢梅香入门,倒很有几分兴味。也是碰巧,两人一进客栈便看见司徒瑾。
这边司徒瑾正准备要出门就看见苏倾挥着几枝梅花出现在客栈里,眼里闪过一丝怨念,却没有在温容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向两人问过好后招呼他们坐下来,问温容道:“怎么今日突然想起要亲自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唐芙归降,这几日恐怕要忙于会师唐家军,顾不得阿倾了,”温容于是一笑,揽了揽苏倾肩膀,道,“还要劳烦你来照料她。”
司徒瑾扫了眼苏倾,瞧见她不情不愿的模样,扬唇一笑:“虽然是麻烦了些,但是可怜某些人一没人看着就闯祸……我便勉为其难吧。”
苏倾瞪了他一眼,嘟囔:“也不知道是谁脑子笨,连自己亲妹妹都看不住还不知道想看着谁。”
温容看着他们两个小孩子般斗嘴,无奈地看了一眼苏倾怪她嘴坏,又向司徒瑾笑道:“将她交给你,我便放心了。”
于是司徒瑾也笑道:“那是自然。”
最后与司徒瑾点头笑过,温容站了起来,对苏倾道:“我先走了,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许生事,我有空便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