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缨录(136)+番外
“你!”
“今日之筹议,桌上文书还请签立。”徐鉴实道。
帐中气氛剑拔弩张,陈将军咽了咽唾沫,垂着的手不觉攥紧了袖中藏着的匕首。
北狄将军轻嗤了声,看着徐鉴实的目光滔天恨意,“若是你今日命丧在此,怕是贵国要吃亏些。”
“我生我死,与朝何干?”徐鉴实道,“今日便是将军死在我朝营帐,贵国也不过是有个发兵由头罢了,有几人念你,又有几人斥你?”
北狄宰相神色一变,“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不曾想在堂堂太傅身上竟是得以见着。”
“既知是手段,又何以蠢得上当?今日之滋事,我朝官家遣的是我,又方知来日是筹议使臣,还是大军压境?”
“听闻太傅大人曾议和出使,今日得见,却知是所言非虚了,当真是巧言善辩。”
徐鉴实不在意他的嘲讽,朝他桌案伸手,“请。”
北狄宰相脸色嫌恶的顺着他的手势,朝那文书看了眼,粗声道:“这盟约文书,我要带回给我王过目。”
徐鉴实也不拦着,颇尽风度的将北狄三人送出了营帐。
“太傅,若是北狄不愿签立怎么办?”陈将军皱着脸问。
徐鉴实遥望西南,片刻,语气中温和散尽,带着些锐利之意,“大军驻扎雁门关,无妨他们放肆。”
陈将军:!
那日崇政殿,徐鉴实清楚的看着年轻的帝王眼底的野心勃勃。
圣祖定江山,太祖治国,往后帝王,无人能出其右。
我朝至如今,安稳许久,五州也在北狄手中太久。
赵徵,他要中兴,便要一件史书铭记的功绩,要山河安稳。
粮草自各地调集,大军驻扎雁门关,也不过是比徐鉴实一行晚两日罢了。
筹议又三日,夜半之时,忽的狼烟起!
“袭城了!”
第71章 血日来临。
营中兵戈马蹄声四起。
徐鉴实被惊醒时,还能听见帐外有人吩咐仔细粮草。
他拢着披风出来,便见营中四处点起了火把,烈烈寒风,火光猩红,到处都是疾奔的将士,点兵遣将,气氛紧张透着股肃杀之气。
“太傅。”
守营帐的禁卫军拱手行礼道。
徐鉴实应了声,遥望烽火传来的方向。
将士们驾马赴战场,马蹄声惊醒了这深夜。
坚若磐石的城墙上,陈将军望着那城外黑压压的一片,眉头紧皱,粗声喊:“斥候呢?”
“没回来!”
副将说。
他没说的是,这会儿没回,大抵是回不来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嘶吼声夹杂着箭雨破空,云中镇的城门被北狄将士砸得摇摇欲坠,好似一记又一记的重石砸在将士心口处,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陈将军临墙而站,眯眼打量城下兵马,“谁带的兵?”
副将在旁也努力的睁着眼睛看,“太黑了,瞧不清。”
流矢破空飞来,二人朝旁躲开,肩膀撞在了一侧石墙。
咣的一声,不疼,但也惹人心惊。
“闭城不战非是长久之计,将军,末将请战!”旁边年轻气盛的小将拱手道。
“歇着吧!”陈将军没好气道。
没了斥候,便是失了眼睛,他们此刻连城下人马多少都尚未可知,战什么,去送人头吗?
底下的攻城足有两刻钟,两个身穿盔甲的小卒上了城墙,禀道:“将军,粗略估计,城外得有两千兵马。”
说话那人略停顿,又道:“瞧着像是北狄的精锐之师。”
“两千……”陈将军念道。
草原各部落聚成一个王庭,逐水草而居,比不得中原地广人丰,边关驻扎的大军顶多五千精锐,今夜竟是出了半数?
可端瞧太傅的神色,分明是笃定北狄会签立那纸盟书,今日天亮,那北狄的宰相便要过来签文书了,总不能拖拉三日,便是为着他们今夜松懈而攻城吧?
“可瞧清那带兵之人是谁了吗?”陈将军问。
那两个斥候小卒对视一眼,神色有些为难。
“说啊,吞吞吐吐的做甚!”陈将军啧了声,急躁道。
“回禀将军,是孟固安。”其一斥候说。
城墙上忽的陷入一阵短暂的失声,诡异又沉默。
孟固安是强大的,朝中的连胜将军,从戎之人,听其名讳谁人不仰慕?
他也是边关百姓心中的倚仗。
从前孟家守边关,百姓何曾担心过北狄铁骑踏入云中?孟家世代出战神,是立在云中镇的防线,有孟家在,有孟固安在,他们大可高枕无忧。
可便是这样骁勇悍将,投敌北狄,百姓篮子里的臭鸡蛋都能将孟家大门淹了去。
孟家倒下后,刚夺回的燕云五州又变成了失地,陈将军还是毛头小将时,跟着提携有恩的老将军,他们在云中镇扎根,可不管是他,还是老将军,竭力一生,都没能将五州收回。
陈将军没跟孟固安交过手。
说得仔细些,孟固安投敌后,有两年甚至是毫无踪迹的,都无人知晓他还活着,边关将士对他投敌还是身死之事尚且存疑。
或者说,边关许多将士,宁愿相信是官家鸟尽弓藏,也不愿信孟固安投敌。
而当此事确信,还是孟家大小姐死在孟固安手下之时。
自此,十几年,孟固安销声匿迹,听说是在北地王庭当了异姓王,称‘那颜王’,备受北狄王宠信,可不管旁人如何说,边关都没再出现过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