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日当归(43)
盛雪擦完头发,又把衣服上的雨水擦了擦,转眼看向林旭东,发现他站在一旁,除了看她,什么也没干。
她也没多想,直接把手里的毛巾递过去,对着他说:“你也擦一下吧。”
盛雪的手被冻得红一块白一块,鼻尖也泛着一小块红,眼睛因为刚刚哭过,这会儿倒是显得水灵灵的。
林旭东想着,自己一大男人,没那么娇气。可看她这样,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盛雪见林旭东犹豫,看向自己手中的毛巾,才想起这是她用过的:“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话没说完,手里的毛巾就被他拿走了。
盛雪连忙收回她空落落的手,在不被注意的地方,越攥越紧。
林旭东拿着毛巾随意在头发上擦拭两下,外套上沾到的水渍他没管,毛巾被他搭在架子上,位于他的左手边,垂了半截在空中。
这雨没有减小的趋势,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打蜡房的灯光偏暖,不刺眼,若是把地方换一下,倒是蛮适合入眠。
盛雪这么想着,抬眼打量面前的人,他高,也就离光源近,在光的照射下,她能看清他眼底藏匿的疲惫。
柏巧说,她在医院看到林旭东,这是第二次了。
盛雪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你没来的那几天,做什么去了?”她努力让自己语气显得自然,犹如朋友之间正常聊天那般。
可她不知道,她眼里的紧张暴露了她。
林旭东大抵能猜到,应该是有人同她说了什么,他嘴角微微一弯:“做了很多事儿,你想听什么?”
“全部。”
还挺贪心。
林旭东如实相告,像跟领导汇报工作总结一样,几点起床,吃了什么早餐,做了哪班地铁,这种细节也一一讲述。
盛雪很想告诉他,这些生活细节,没有必要对她说得那么详细。可渐渐的,她从他温吞叙述的一字一句中,想象出他的生活,就像她也曾走过一样。
他停下来,笑着问:“是不是很无趣。”
她摇头。
林旭东没想到,他说这些生活里的琐碎事时,盛雪会听得格外认真。不是敷衍着假装应和,而是注视着他,给他眼神回应,让他知道,她真的有在听。
他说自己转了两班地铁,从地铁出来,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
盛雪在等他的后续,眼中露出疑惑,怎么不说了?
“我去了医院,”他知道这是盛雪真正想听的,“心理科。”
盛雪瞳孔微颤,想了解的东西猝不及防摆在她面前,她一时招架不住,怔怔愣神,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睡不着。”
睡不着三个字说得轻松,好像对他无关痛痒。
但其实,他每个夜里被反复折磨。
他难以入眠,只能吃药,强行睡去,他又开始做噩梦,再从噩梦中惊醒,以此反复。
“这样的情况维持多久了?”盛雪皱眉,面露担心。
林旭东说:“很久,几年前开始的,去看了医生,有吃药调节,只是近期又开始反复。”
他没有告诉盛雪,是从遇见她开始。
原本他的情况已经好转很多,大多数时候不吃药也可以入睡,只不过睡眠比较浅。但从遇见她以后,他又开始做梦,反复想起多年前那个冬夜,那个在他耳边不断呼救的声音。
她们的声音太像了,像到他可以听着盛雪的声音自然入睡,却也会因为相似的声音从梦中惊醒。
“是因为他们吗?”因为跟旧友重逢,因为那些她不知晓的过去。
盛雪说的原因,也在其中。
重逢,本就在他计划之外,来了,他也没想躲。只是心理比他诚实,控制不住会去想以前,尤其是在他答应范明远的比赛以后,他失眠更加厉害,精神状态也不太行,很矛盾,他需要一个方向。
于是他去了医院,连续两天,在积极解决自己的问题。
最后一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柏巧。在刚刚,盛雪问起了他,虽然很侧面,但在他意料之中。
神奇的是,他原可以避而不谈。
可是当盛雪在他面前,静静凝视他的时候,他有倾诉欲。
房外雨势渐小,风却更大,卷着雨斜打在玻璃窗上,有破碎感。
房里的俩人,一个坐着,一个倚靠在架子上。
相对着。
安静着。
盛雪一直等待,等待林旭东回答。
林旭东终于开口:“要不要听故事?”
盛雪无声点头。
第24章 回首岁月里(二)
林旭东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他的父亲走得早,在他5岁的时候意外去世,所以他对他的父亲也就没有太多印象。
母亲会时常在他耳边念叨, 他的父亲很优秀,是一个值得让人骄傲的人,以至于他虽然对父亲的记忆不深, 却潜意识里把父亲当做榜样。
12岁那年, 林旭东跟母亲去滑雪场滑雪, 遇到张学扬教练, 被张学扬看中,问他愿不愿意进队。当时的他对这些事并没有概念,也并没有多大的想法, 是他的母亲, 鼓励他去。
于是,林旭东去了,但很快他就发现,张学扬所说的进队并不像之前在滑雪场说出口时那般轻松, 林旭东一度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所在的队是预备队,有很多从天南海北被各个教练物色而来的孩子们聚集在此, 而他也是其中之一。
预备队从基础的滑雪教学开始教, 会比在普通滑雪场学得更专业。
起初还算轻松, 但是当基础课程结束, 开始针对训练后, 训练量变得异常的大, 每周还伴随着层出不穷地考核, 一但考核不过关, 就会被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