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111)
没由来的,田大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意,她后退一步,正要回家锁门。
巷子里吹来一阵风,竟将方老太太脸上的被鲜血打湿的白布吹落,围观的人群轻呼一声,田大婶控制着不去瞧,可目光却不受控制,朝着木架瞥了一眼,差点没吓死。
只见兰老太太的脖子连着皮肉,只剩个头颅摇摇欲坠,风雨飘摇,死气沉沉地歪倒在一旁。
她的胸口已被鲜血侵染,眼睛瞪大,满是恐惧,似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把钝刀便已要了她的命。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巷子里空荡荡的,风将兰家的大门吹得嘎吱作响。
兰赵氏捧着陶瓷罐子傻笑:“都死了,嘿嘿嘿!”
“死了。”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兀自发出尖锐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癫狂狰狞,凌乱的头发覆于面颊,脚下有只鞋子不见了,光脚踩在鲜血中,飞溅上来的血混血泥浆沾上她的裤脚。
兰赵氏浑然不觉,蹦蹦跳跳,抱着陶瓷罐子冲出大门:“我的儿,娘亲来了,哈哈哈哈哈!”
“你且等等为娘,我这便来了!”
阿树说完,悄悄抬眼瞧了瞧公主,只见公主面无表情,目光并未起波澜,仿佛深沉的湖面看不见底。
自从国王让公主摄政之后,她便看不懂公主了。
郁善公主站起身:“替我更衣,就寝罢。”
声色清冷不再,多了喑哑。
阿树忙从地上起来,替公主更衣铺床,待公主睡下,她这才将床幔放下,吹灭烛火,只留了一盏被夜风吹得摇曳的烛火。
“公主若是有事再唤奴。”阿树轻声说完放轻脚步去了外殿。
郁善公主没吱声,待外间的门关上,一行清泪这才顺着眼角滑下,滴落枕巾。
她翻了个身,她可怜她的子民,想救他们,可每次都适得其反。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吗?
她真的能治理好国家,给百姓幸福安康的日子吗?她真的能比父王做得更好吗?
次日,天还未亮,白日的烦热经夜色的沉寂,那股烦闷之感已消失殆尽。
郁善公主在随从的伺候下起身穿戴好堂服,去了无极殿,立于殿前等早朝。
此时距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
郁善国的清晨总是湿冷冷的,太阳未出来,整座王宫弥漫着浓厚的雾气,公主的目光似能穿过雾气,看遍这世间不平之事。
“王儿!”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从身后响起,郁善公主转身,对着来人行礼。
国王很满意,拍了拍公主的肩膀:“我儿令我心甚为感慰,日后郁善的大梁便交由你了。”
公主拱手:“儿臣必当竭尽全力。”
朝会开始,大臣们各抒己见:“今年的巫溪祭相较往年,更为出色,想来明年必定风调雨顺。”
“一切还是礼部的功劳,王上可以重赏啊。”
王上点头,看向公主:“公主以为如何?”
“儿臣认为,做的好,当赏;不好,当罚!”
公主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这是何意?”王上不解,昨日祭祀分明好极了。
殿内大臣皆面面相觑,难不成公主不满昨日让她于莲台上跳神灵舞不成?
公主不卑不亢:“回王上,昨日祭祀,礼仗太过铺张,光是花费便已近半城百姓一年的口嚼,先不说巫溪湖内是否有神灵,哪怕是有,如何能以人活人祭祀?此举实在有违天道。”
“百姓除了投溺婴儿,孩童,美人,青年男子,那湖底想来早已成了一片水下尸林,岂有神灵敢居于此地?姑且算有,常年累月下来,神灵被怨气邪煞所滋养,只怕早已成了邪神!”
殿中百姓皆不可思议地看着公主,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等惊天骇俗的话来。
巫溪祭乃郁善国千百年来的传统,数百年来,国力强盛,蒸蒸日上,若说没有湖底神灵庇佑,他们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现下难不成要因公主一句话便废除不成?
“王上,百姓饮用的皆为巫溪湖水,此水岂非泡尸水?如何能饮?”
王上摆手,殿内安静地连身边人的呼吸都微不可闻:“是否废除,还需从长计议!”
王上一锤定音。
公主不明白,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何须犹豫,何不废了干净?
那些被祭祀的人,难不成真是自愿的?
父王说是放权给她,可如今这等小事决策力她都不能有。
此事被大臣连连抵制,郁善公主据理力争,她的话宛如一颗小石子掉进苍茫的大海中,听不见一点响声。
三日后。
一个噩耗传进宫内。
郁善公主被紧急召唤前往无极殿,王上丢给她一道折子:“看看这个。”
郁善公主将折子打开,仓促地扫了一眼,继而合上折子,呢喃道:“果然出事了。”
国王对着身侧的侍奉的人道:“把人带上来吧。”
不多时,一位穿着简朴的细瘦男子被带了上来,他畏缩着抬眼扫过无极殿金碧辉煌的房梁,却被身后的太监扬起巴掌,重重地拍在后脑勺:“瞧什么?脑袋不想要了?”
那人连忙低下头,进入殿中,跪在地上:“小民见过王上,公主。”
“这三日来身体如何不适,你且都细细说来。”王上音色沉稳威严。
“小民名唤阿三,家住巫溪湖旁,三日前巫溪祭结束后,小民回到家中,夜里顿感不适,呕吐了一夜,待天明些才草草睡去,醒来后,便开始拉肚子,不喜食欲,三日下来,身体像是脱水了似的,四肢变得又细又长,”他说话间,将袖口掀了上去,只见其手臂,五指皆纤长细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