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123)
“使者留步……”
居住于圣湖旁的百姓纷纷打开家门:“方才我等于家中瞧见神灵大显神通,我等愿信奉神灵,还请使者大人指点。”
“我愿意成为使者大人的信徒!”
“我也愿意!”
“还有我家!”
守湖队的队长一头雾水,察觉到巫师同样在看他,他拍拍脑袋:“小的这就去准备!”
桌前摆了数只盛满水的陶瓷碗,巫师摘下灵杖上的红珠,将珠子在陶瓷碗中搅合片刻。
只见碗中清亮的水瞬间变得比血液还要浓稠,巫师看向众人:“饮下此水,受我法令;邪气不侵,安享太平!”
几乎没有犹豫,百姓纷纷饮下此水,巫师满意地看着满湖岸跪倒的信徒。
很快,他的信徒都会回来了。
“使者大人,可否再赐一碗?”人群中一位衣衫朴实的姑娘捧着碗,小心翼翼地看向巫师,“家父染变严重,只怕……”
“阿秋,不可!”身旁年长些的妇女忙制止她。
巫师的目光的扫了过来,他沉沉地盯着阿秋看了许久,半晌,才道:“赐!”
阿秋满心欢喜,不断地冲着巫师磕头:“多谢使者大人,多谢使者大人。”
阿秋捧着碗回到家中,房里阴暗潮湿,榻上躺着一个四肢细长的人,背对着她,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阿秋将碗放在榻旁的小桌上,轻声唤道:“爹?”
榻上之人肩膀微微颤抖,阿秋鼓起勇气走到塌边,按照时辰来看,她的父亲随时都会化作青皮鬼。
“别过来!”声线沙哑,模糊不清。
阿秋闻言,松了一口气,还能说话,她忙端起碗来:“爹爹,喝下它,喝下便好了。”
榻上的人动了,艰难地想要侧身过来,阿秋忙道:“我扶你。”
她将父亲扶起来,借着窄小的窗户透进来的光,这才看清父亲发青的面容,颧骨凹陷,青皮裹骨,她微微别过脸,不忍再看。
碗见了底,她又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扶靠在枕头上,将碗拿了出去,待回来时,就见父亲已下了床。
“爹爹?”
秋老爹见女儿去而复返,忙对她招招手:“好孩子,来,搀着爹!”
阿秋忙上前搀扶,出了阴暗的房间,秋老爹不适应外头的光,用手臂挡了挡,阿秋分明瞧见她爹爹原本发青的脸现下已恢复如初,只脸色还略微惨白些。
她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身上的肉养养便回来了,命保住就好。
“好孩子,难为你了。”
阿秋带着秋老爹走了一圈,碰见街坊邻居还能与人说说笑笑,亲眼见着的人无不眼热心动。
至此,城中大半百姓,暗自倒戈。
三日后,巫师聚集众人:“郁善今日之祸,源于尔等错信公主;吾主慈悲,不计过往,若能戕杀公主,吾主必佑尔等安康万年!”
“杀公主,享太平!”守湖队队长率先震臂高呼。
“公主乃一国之主,得我等信奉十年不等,为郁善千秋万代,永垂不朽,公主理应以身作则,为国而殉!”
“说得好!”
“说得好!”
“杀公主,享太平!”
“杀公主,享太平!”翻涌的人潮簇拥于巫溪湖岸边,喧闹的反声顺着湖风飘了很远,很远。
郁善王宫。
阿树又点了一盏油灯,屋内更明亮些,她走到公主侧身,将桌边上的纸张折子收拾好:“公主,可要用些东西?”
郁善公主摇头,只瞧着挂在墙壁上的巨剑。
“公主,南荣将军乃是为国为战,此乃荣耀,公主不必过多苛责自己。”
“百姓愚昧,朝臣古板,阿树……”
“公主,一切尚未定论,要打起精神来。”
郁善公主看向阿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阿树的脸,目光移到她的头发上,蝴蝶钗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她问:“怎么还戴着?”
阿树摸了摸钗子:“公主送的,奴想时时刻刻都带着。”
公主笑了,摸开桌边的屉子:“早些日子便做好了,一时不得空,你瞧瞧,可喜欢?”
阿树接过红木盒子,打开一瞧,里头是一支蜻蜓钗,比她发上的蝴蝶钗更为精致,蜻蜓翅膀五光十色,拿在手中,翅膀还会微微颤动,栩栩如生。
“公主,奴喜欢!”
看着阿树站在铜镜前比划着钗应别在何处适宜,郁善公主也难得露出略微松快的神情。
就在此时,门外宫女焦急的声音:“公主,公主,奴有事禀。”
人进来后,郁善公主才看清,此人乃是她留在宫外官驿的嬷嬷。
支嬷嬷跪下,正欲行礼,却被公主制止:“无需多礼,可是官驿有事发生?”
“回公主,正是,瓦罐村的村民开始染变了。”
瓦罐村的村民信奉的是烛九阴,应当是不受邪气侵体才是,可为何?
“阿树,随我出宫!”
马车到了官驿,还没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痛苦的哀鸣声,公主推开门一瞧,满院子的人皆倒地不起。
“他们是何时染变?”
支嬷嬷忙道:“回公主,今早用过早饭后便腹痛不止。”
怎会如此之快?寻常染变之后皆需三五日才会有此症状,为何瓦罐村的村民只一个早晨便已有青皮鬼的模样?
郁善公主目光扫了扫院子四周,四处皆摆满陶瓷罐子,她眼皮微垂,瓦罐村的村民与她颇有渊源,她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