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160)
眼睛,他们的眼睛!
黎十娘只当没瞧见,继续道,“晚辈料想此宝定非前辈们主动奉上——”
“当然不是!”
黎十娘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这群兔崽子,夺了老夫的眼睛,还将吾等秘密随意外泄,简直可恨!!”
“大哥?”
“大哥!”
其余鬼树纷纷将目光投向那棵最为淡然苍老的鬼树。
他缓缓睁开浑浊却智慧的眼:“女娃娃!你的要求是什么?”
“赠我一缕树根!”黎十娘对这愣什子树根压根不感兴趣,但她必须提出个要求来。
“嗯,倒也不算过分!”
“这样罢,你且留下你的一魂一魄,待替老夫寻来血轮眼,便舍你一缕树根!”
黎十娘冷笑:“前辈说的,莫不是玩笑话?”
“我既知尔等弱点,取到树根不过时间问题,这场谈判,是你们有求于我!”
鬼树松垮的脸皮抖了抖。
他沉寂了片刻,才道:“成交!”
话音落下,八棵鬼树各自归位,让开了一条通天大道出来:“进去罢,那易氏兄妹便在里头!”
“请各位前辈为晚辈护法,若是来了救兵,出了岔子——”
“你只管去!”八棵鬼树齐声道。
黎十娘收了三魂七魄,手提了残刀,头也不回地冲进后院。
眼前是一扇漆黑的拱形大门,两侧则是高耸的石墙,墙上爬满枯败的爬山虎,光秃秃的藤条歪歪扭扭地交织着,蔓延着,在雪地的夜色下,狰狞又诡谲。
“开!”黎十娘双手结印,轻喝一声。
“嘎吱——”那拱门缓缓分成了两片敞开,露出里头黑不见底的洞道。
黎十娘没有犹豫,闪身进了洞道,那拱门又颤悠悠地缓缓合上,发出的摩擦声像是一道尖锐的厉笑。
洞道内阴风阵阵,暗处传来连绵不绝的凄厉惨叫。
这些都是死在血池的冤魂,他们出不去,只要离了这洞道便会被守在外头的八门神吃掉。
可他们太想离开了,只能日夜徘徊在这洞道内,期待有一日能上天能够垂怜它们。
“呜呜呜——啊——”一声惨叫落下,黎十娘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是婉婉,是她的婉婉在哭!
她发了疯似的冲上去,路却被挡住了。
这是一道黑沉沉的铁门,黎十娘抬手抚上,触手阴冷坚固,是千年寒铁!
竟是千年寒铁!
“娘亲!娘亲救我!呜呜呜——”婉婉的哭声像是一勺热油,狠狠地煎熬着黎十娘的心。
这千年寒铁,刀枪不入,水火不惧,若无钥匙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黎十娘绝望了,她提着残刀胡乱砍在寒铁门上。
她边砍边大声怒骂:“易天行,你枉为人父,天理不容!易氏一族脏心烂肺,不得好死……”
黎十娘的诅咒犹如附骨之蛆,易天行分了心,易昉厉声道:“她进不来,你怕什么?”
“过了这一关,你便是易氏掌家人,她能奈你何?”
易天行重新闭上眼,血池里的水漫上他的胸口。
对,他怕什么,那女人再厉害,还能穿透千年寒铁不成?
他不能分心,会走火入魔的。
血池内的怨气不断透进他的皮肤,他竭力扼住内心的激动。
很快,他便拥有与长老们一般凶悍的法器了。
易昉伸手在血池内搅了搅了,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婉婉跟前,她笑得灿烂,眼底却是冰冷冷的杀意。
婉婉被捆在木架上,她怯懦地轻唤了声:“姑姑,婉婉怕!”
易昉伸出手抚上婉婉的脸:“真好!”
这皮肤真是嫩滑。
她的指尖慢慢上游,黑长的指甲划过婉婉的眉眼:“真像!”
这眉眼生的与黎氏如出一辙,可惜,她生平最厌恶的,便是黎氏。
指甲嵌入耳后,鲜血滚涌出来,尖锐的疼痛充斥着大脑,婉婉失声哭叫起来:“娘亲!”
“撕拉——”一声轻响。
婉婉的哭声戛然而止。
易昉的指尖勾着一张血淋淋却完好无损的皮。
她剥皮的手法当真是越发熟练了呢。
她懒洋洋地对血池里的易天行道:“哥,这皮归我了。”
易天行紧闭着眼,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易昉深觉无趣,将眼前刚剥了皮的血尸提起来,径直丢进血池。
“扑通——”一声,尸体沉入池底,很快又飘了上来。
易天行睁开眼,血红的眼睛满是邪气与渴望,他一把捞起血尸,张嘴便啃了上去。
易昉对这水狗进食的场景不甚感兴趣,勾搭着新皮,脚步颇为轻快地走到一旁坐下。
她将剥下的人皮摊开来,手指一寸一寸地抚着。
洞中十分安静,只有血池内传来清脆的咀嚼与吞咽声。
就在此时。
“碰——”的一声巨响。
易昉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只见那寒铁门不知怎的竟被打开了。
黎十娘站在门口,提着残刀,直勾勾地盯着血池内易天行撕咬的尸体。
易昉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吃的差不多了,现在才来,会不会太晚了?
“好嫂子,你总算来了!”
黎十娘机械地转动脖子看向易昉。
易昉啧了一声:“这是什么眼神?我念着旧情,好歹留了一张皮。”
“你瞧!”说着用食指勾起摊在地上的皮,献宝儿似的给黎十娘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