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17)
突如其来的光亮令鬼童发出尖锐的叫声,他不善地冲着司遥嘶哑咧嘴。
“源源乖,不怕,娘亲抱抱。”妇人艰难地伸出手轻抚鬼童的后脑勺。
鬼童不为所动,他食了至亲之人的生肉骨血,凶气更显。
它四脚攀爬上墙壁,在墙上留下血淋淋的痕迹,只片刻,便已到了司遥跟前,鼻尖传来一股浓重的血气。
司遥摸出千机铃猛然摇晃起来。
鬼童痛苦地捂着脑袋,双目通红,阴邪凶狠地盯着司遥。
“小友,发生何事?”九天道人听见声音,在门口问道。
“这小鬼吃了他母亲的骨血,越发邪气了。”司遥头也没回,大声回应九天道人。
“竟有此事?”说着九天道人一脚踹开房门,手中的拂尘朝着鬼童猛然甩去,那鬼童猝不及防,竟被抽了个结实。
“捆阴绳呢?”司遥问妇人。
那妇人气若游丝,眼神瞥向旁边的梳妆台,司遥将绳子拿起,将鬼童绑住。
司遥将妇人扶起,她已失血过多。
九天道人见此情景只不断叹息:“痴愚,痴愚啊!”
“先……救源源。”妇人苦苦哀求。
司遥摇晃千机铃,口中念着归魂咒,将三魂六魄引入鬼童体内,那鬼童原本躁动不堪,在魂魄入体的瞬间便安静下来。
司遥原地打坐,对着鬼童念起了金刚咒。
九天道人将妇人扶着去了外间。
竖日,司遥出来时,头晕眼花,脚下虚浮,摊主赶忙上来搀扶,待司遥坐下:“姑娘我儿子……”
司遥摆手:“无事,你将你儿子送去白云道白云庙,日日听取金刚咒,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恢复。”
“多谢,多谢。”摊主老泪纵横。
“你娘子?”司遥想起那妇人。
摊主抹抹眼泪:“请的是荣芝堂的李神医,拙荆性命无虞,那只手只怕不能用了。”
司遥放下心,有气无力:“命保住便好!”
“对了,你可知那关氏之事?”司遥强撑着精神问。
摊主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几十年街坊邻居了。
“他家情况原也不算太好,是三年前,关家老二投军,在军中颇有作为,日子这才好起来,后来便搬去了鲤州。”
“说起这关氏二子,姑娘可知宋家姑娘,宋清瑶?”摊主试探着问。
司遥来了精神:“自然!”
“这也是一桩秘闻,也是我娘子与关老夫人乃闺中密友才知晓此事的。”
“那宋家姑娘与关家老二原是一对儿,可不知怎的居然嫁给了关家老大。”
“且成亲当日,宋家姑娘为妾,张氏绸缎庄张小姐为正妻!”
时隔三年,摊主仍觉疑惑:“那宋家姑娘既然与关二情投意合,为何甘做他人妾?”
第10章 槛花不越墙,笼鹤得脱缚 槛花笼鹤……
六年前,春水河畔。
少年关山于一颗松树下,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砸向春水河中,脸上愤愤不平:“什么都得让,凭什么?凭什么!”
“啊——”一声惊呼。
关山骇然,只见河对岸蹲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女,正用手死死捂住额头。
他淌过湍急的河水:“抱歉,我并非有意的。”
那姑娘疼的泪花一股脑都涌出来了,哪里还听得见他说话。
关山只得沉默着蹲在姑娘身边,歉意地瞧着对方,半晌,那姑娘才抬起头来。
霎时间,关山的眼中映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他直愣愣地瞧着眼前的人。
“扑哧。”那姑娘被他这憨俊的模样逗笑了,眼睛似三月桃花般乍现光彩,眼底的泪花还未散去,犹如清晨桃花尤带露。
关山惊醒过来,语无伦次:“那个……我……”
姑娘歪着头,见他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笑意更显,摸摸额上的红肿:“没关系,只是有些疼罢了,你不必害怕。”
“你是关婶子家的小儿子罢?我约莫见过你。”
关山点头,他瞧见姑娘光洁的额头上那多余的红肿,如此谪仙般的人,若真因此留了缺憾,岂不罪过?
“这山中有一味草药,去伤肿甚好,我去寻来!”说着就站起身来。
那姑娘连忙起身制止:“等等,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待你进山只怕来不及,况且我听婶婶说,这山中有吃人的蛇,你还是莫要冒险了。”
关山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时辰够用!”
“那…我陪你一道去。”姑娘挣扎片刻,咬咬牙道。
此山名为赴春山,山中藏一蛇,喜逐人,善绞杀,获猎物,缠其肢体,碾其周身骨,待气绝,一口食之,遂复返,半月不出。
“那蛇半月前吃了一位砍柴的樵夫,算算日子,只怕又该下山寻吃的了。”
“莫怕。”关山沉默片刻,继而道,“抱歉,我不知你在河边。”
姑娘笑了笑:“你我同岁,叫我清瑶罢。”
宋清瑶,于春山镇,伏龙镇乃至方圆百里,何其有名?只因其美貌,人间难寻,姑娘年少丧了双亲,如今跟着叔叔婶婶过,这对夫妻又是有名的见钱眼开的货色,如此人物,只怕是前途渺茫了。
“你瞧什么?”
关山收回目光,低声道:“无事。”
山路坎坷崎岖,宋清瑶背着竹篓,亦步亦趋地跟在关山身后,两人越过小半座山,关山走在前方,时不时回头。
“歇一下?”关山问。
宋清瑶脸颊泛红,光洁白皙的额间沁出细细的汗珠:“不必,咱们还是快些罢,早去早回。”
关山捡了一根树枝,另一头递给宋清瑶:“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