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229)
心头涌上一股浓烈的气血,司遥抹了把眼泪:“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应该知道,我的血肉,同样有效。”
山尘看着她苍白脆弱的脸,低声呢喃:“我怎么舍得?”
他舍不得,所以瞒了下来,他要保护她,五行祭天,长生阵法是他做得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他绝不会让他的阿絮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已经失去了娘亲,他绝不能再失去他的阿絮。
“江泊呈,你真令我恶心。”
司遥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狠狠刺进了山尘的心口,他并未恼怒,反而笑了,那笑容明晃晃的:“这可怎么好?”
他的阿絮,生气了。
“疯子!”司遥不想再跟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她越过山尘就要离开,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山尘不轻不重的声音。
“你难道,不想救顾小姐?”
司遥的脚步猛然顿下,她回头看向山尘。
她这幅模样似乎取悦了山尘,山尘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说:“她没死。”
说着手掌缓缓抚上司遥的脸颊,“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出手救她。”
司遥冷笑一声:“她不是你抓走的么?”
山尘垂下眼皮,略微受伤地问:“阿絮,你就这么看我?”
“你既在乎她,我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司遥觉得可笑:“小元宝,胖鱼,细猴他们我都在乎,你不也下手了?”
“不一样。”
“是了,的确是不一样。”
“他们是你阵法里必不可少的祭祀品,可你的祭品,还少了一个,不是么?”
“汀汀是你最后一个祭祀品?”
山尘摇头:“阿絮,我说了,顾小姐不是我抓的。”
“昨天夜里,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什么意思?”司遥问。
“她右脸光滑,并无烧伤的痕迹!”山尘说。
司遥极力回想昨日夜里看到的,当时情况仓促她的确没有注意,现在想来,那张脸,的确与从前无异。
难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司遥有些无措地呆在原地。
山尘说:“想来她对你也很是愧疚,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赎罪,也算是用心良苦,毕竟那张遮伤的人皮的确来之不易。
司遥听明白了,顾汀汀代替她,以身做诱饵,寻了张人皮面具覆盖在那烧伤的疤痕上,逢人便说得了一件至宝,只食用了一小片脸上的伤便好了。
当时正值河神祭祀,消息像风一样遍布了整座鲤州城。
“阿絮,我记得,我很早便跟你说过,不止我一人在寻一寸心。”
“你想我怎么做?”司遥问。
“明日,跟我回京都罢。”山尘的声音很温柔,“不是说好了要成亲?祖母说她想见你。”
“好。”司遥温顺地不可思议。
*
次日,司遥收好东西去主屋看云娘,云娘坐在地上,精神恍惚,怀中抱着一个稻草人。
那稻草人身上穿着小元宝平日穿的衣裳,脖子上挂着一把小金锁。
“元宝儿乖,睡觉觉,吃完米饭睡觉觉,吃得饱,吃得香,来年才能长高高……”
“嘿嘿嘿——”
像是察觉到有人来了,云娘抬起脸,嘿嘿地傻笑着:“你来了?快来看看我的元宝乖不乖?”
司遥仔细地盯着稻草人,笑着说:“元宝一直都很乖。”
出了巷子就听见墙根底下依稀传来声音。
“谁说不是呢,造孽呀!”
“云娘也不容易,年轻时男人去打仗了,从此再没了音讯,好歹还留了套院子给她,这些年租金倒也能过活,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了,哎——”
“元宝那孩子多好啊,那小机灵劲儿,满镇上没有不喜欢他的。”
“……”
这样的话,这些年来,司遥听了不少,好的坏的,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云娘早些年刚守寡,人生的好看,又温柔,爬墙的登徒子不知道有多少。
后来,她便养成了一副泼辣的性子。
以前司遥囊中羞涩,连房租也交不上时,她只要不在云娘跟前儿出现,云娘也只当没这回事。
云娘这人啊,刀子嘴,豆腐心。
巷子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旁围了八名带刀护卫,赶车的侍卫瞧见司遥,忙在车前蹲下。
司遥皱着眉,站在马车前不动。
“去寻脚蹬来。”马车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那侍卫忙去寻了。
山尘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还有什么想带的么?我差人去买。”
司遥面无表情,只当听不见。
侍卫寻来一个矮小的脚凳子放在马车下,恭敬着对司遥说:“姑娘,请。”
山尘率先上了马车,弯着腰朝司遥伸出手。
司遥踩上脚凳,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径直进了车厢内。
山尘轻笑一声,收回了手,紧跟在她后面也上了马车,车帘被放下,马车轱辘缓缓滚动。
“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司遥问。
“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食言过?”山尘两指掀开车帘,“看看那边?”
司遥顺着掀开的帘缝看去,就见顾汀汀狼狈地站在街角,衣裙沾满尘泥,她紧紧盯着马车,目光满是担忧。
“阿遥!”顾汀汀突然喊了一声,下意识就要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