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4)
关管家依旧笑意盈盈,只当司遥也是衙门中人:“姑娘莫要玩笑,江南禁止玄术,咱们不能明知故犯不是?”
司遥看着他,笑而不语,这院中一切处处透露着诡异。
关管家继续道:“姑娘有所不知,此古镜乃前朝贵妃之物,宋娘子生前极为喜爱,老爷疼爱娘子,打算将这些东西作陪葬,这才于铜镜之上缠上红布。”
鲤州的确有此民俗,司遥作了然状:“原来如此。”
“怎么不见关老爷?”张钧平问。
“老爷昨夜悲恸过度,大夫来过,说是需要静养,如今正在大夫人房里歇着。”
张均平点头:“既如此,宋娘子的尸身我先带回衙门,仵作验尸之后自会送回。”
关管家面露难色:“张捕头,宋娘子是吞金自杀,无需验尸,老爷的意思是想要尽早入土为安……”
“这怎么能行?根据江南律法,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必须经过仵作验尸方能入土。”细猴辩驳,紧接着又小声嘀咕,“总不能因为关二爷是将军就无视律法吧?”
关管家像是没听见似的,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张均平回头冷冷瞧了细猴一眼。
关府并非寻常人家,无法顺利带回宋娘子的尸身这件事张均平必须回府衙跟县令大人汇报。
“你觉着宋娘子当真是自杀的?”出了关府大门,司遥琢磨着开口。
“不知,仵作尚未验尸。”张均平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
见司遥半晌没有动静,微微侧头,“你有何看法?”
“别的我倒不甚清楚,但继芳院的风水走位,乃冲煞之阵,是为大凶!”
第3章 不忍葬艳尸,狸猫夜半临 道丰二年……
道丰二年,四月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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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
老刘头手里提竹棒子跟锣,每喊一声就敲一下,锣尖锐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黑夜之中。
夜半时分,天空高悬一轮圆月,冰冷的月光洒落护城河中,平静的湖面折射出泠泠波光。
“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刘头打算今夜顺着护城河,一路巡过,现下最后一圈,巡完回去喝口烧酒,好好睡一觉,明儿又是一天。
走到关府,他的目光往里面瞥了一眼,除去门口两个硕大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还点着灯外,里面一片漆黑。
嘿,这宋娘子是二夫人,如今已故去三日,怎的这关府死了人,门口还挂的红灯笼?府中也不见丧葬之哀,亡者用物?
这宋娘子虽说是妾吧,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也算是关家人,人人都道关老爷如何疼爱她,他却瞧着未必,若真疼爱,好好的绝色佳人又岂会吞金自杀?
老刘头瞧了好一阵,又泛起嘟囔:“好歹也是将军府,怎的夜里也不留盏灯?”
富贵人家最忌讳夜晚黑灯瞎火,他们坚信只要夜里明灯,家族便会长明不衰。
关府是最后一站,他从前门绕到后门,用力敲了敲手里的铜锣,再次高声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后门角落蹲着一个人,身着绯色云雾纱裙,身量纤细,在黑沉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她像是在吃什么东西,肩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老刘头眯着眼睛走了上去。
哟,是个姑娘?
他瞧了瞧关府紧闭的大门,这姑娘莫不是过了门禁回不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生怕吓着人:“姑娘?”
那姑娘恍若未闻!
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将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姑娘?”
晃动的肩膀停止了。
老刘头松了口气,正欲开口,那姑娘身子未动,头颅缓缓转了过来。
“咔咔咔……”这是脖子骨头错位的声音。
老刘头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这姑娘的脸转了过来,他手中紧紧捏着梆子,大惊失色。
这姑娘哪里是人?分明长一张猫脸。
老刘头脑子变得迟钝,大脑传递出来一个不确切的词——猫妖?
他眼睁睁地看着猫妖冲他笑了一下,露出血淋淋的尖牙,而后艰难地站起身来,“咔咔咔……”
“咔咔咔……”像是关节生锈。
老刘头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看猫妖朝他一步步靠近。
他一鼓作气,连滚带爬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半柱香后,眼前依旧是关府紧闭的后面,那猫妖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跑不出去了,他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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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遥坐在桌边,点了一盏暗暗的煤油灯,昏暗的光映着手中的玉佩,此玉触感温润,质地浑厚,为上等玉,
自打她一年前她占据这具身体就发现了这块玉,可关于原主的一切她都不记得。
想要找到原主的真实身份仅凭一块玉佩怕是希望渺茫。
她吹灭了油灯,准备就寝。
“啊啊啊~救命啊~”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恐惧声,司遥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听声音像是打更人?还不等她细细思量,鬼哭狼嚎的声音越发尖锐:“妖怪啊…救命啊,救命啊。”
“砰砰砰——”
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男人残破惊慌的哭腔声:“开门啊,快开门,求求你了——”
司遥等了半天,门还在敲,她皱了皱眉头,这院子里租着的可不止她一个,难道只有她听得见?
她从床尾摸了件衣服披上,重新点燃煤油灯,微弱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