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45)
“贫道虽并非什么正派之流,好歹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 ”
九天道人兀自碎碎念,司遥越过他去了前铺。
“都走了?我还没说完呢!”说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到了前堂。
在阴冷的月光下,那红色的棺材越发邪气,周围若有似无地环绕着黑气。
“这棺材到底是何来头?”
司遥:“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三人围坐在一方小小的木桌旁,九天道人拿起纸细细查看,司遥将钟林山庙中所见所闻,一一复述。
九天道人嘶了一声:“光瞧这图案便觉阴邪异常。”
他摸着胡须对着图案瞧了又瞧,继而摇头:“此乃阵法,并非江北之流,老夫行走阴人江湖多年,竟从未此阵法。”
“你亦不知?”
九天道人将图纸还给司遥:“的确从未见过。”
九天道人伸了个懒腰:“ 贫道先行歇息片刻,此地劳司小友费心。”
说着走进了内屋,里间不多时便传来如雷的鼾声。
“胡松萝的魂选中这棺材,棺材内又出现此图案,难不成钟林庙内的阵法是为胡松萝而设?”司遥试着理顺思路。
“可她得罪了什么人?竟大婚之日被人掳走,再以如此阴毒的阵法对付她?”
山尘接话:“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怕凶手是冲着胡屠夫去的。”
“前日,我打听到,那胡屠夫是个有名的混货,多年前,因赌博其妻绝望之下自缢而亡,徒留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
“自此之后,那胡屠夫才改邪归正,做起了杀猪匠的营生,不过我曾在他的身上闻到了血蛊虫的气息。”
司遥怔然:“他去过极乐坊市?”
山尘点头,淡然道:“大概赌博输了,以女儿为筹码,黎十娘开设极乐坊市可不单单是为了复活女儿,底下肮脏勾当多着呢。”
山尘继续道:“江北狼子野心,只怕捣毁了锦城极乐坊,底下还潜伏了无数个极乐坊。”
“铛——”外面响起了打更人敲锣的声音。
“子时到了。”
堂中的红色棺材并无半点反应。
“啊啊啊——”突然,内屋传来九天道人的尖叫声,两人迅速起身,朝着内屋跑去,只见九天道人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红衣女人。
她背对着,长长的红色指甲梳弄着头发,指甲用力地刮在头皮上,安静的屋内皆是轻微刺耳的刷刷声。
阴冷的月光照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她边梳理着头发,边轻声吟唱:我道身不由己,实乃父命难
违,纵千般无奈,更与谁人说?
黄花谢了,风卷残红,渡江远去,又是一年。
舟郎啊——
你且道,蔚蔚青松,枝蔓藤萝,怎绕这奈何?
九天道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狼狈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鞋子,对着床上破口骂道:“你个瓜娃子,晓不晓得人嘿人,嘿死人?你啷个要吓死我蛮?”
忽而,胡松萝停下了梳弄头发的手,缓缓扭过头来,死死盯着司遥的方向,目光怨毒。
此时,外面传来锁链叮叮当当,忽远忽近的声音。
“是黑白无常!”九天道人哎哟了一声,“阴差索魂,活人避让。”
胡松萝眼神惶惶不安,她看向司遥,满是乞求!
第25章 小生赴京考,雨夜宿古庙 ……
道丰二年,五月十八
乙卯时冲鸡煞西
喜神西北财神西南福神东南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今早地上一片泥泞潮湿,天空乌云散去,洁净的蓝白之色,太阳还未出来,钟林道内雾气仍未散去,雨后的芬芳与树木的清新交杂着,荡漾着。
天只露出荧荧白点,县衙大门前的鼓便被人重重敲响,张均平急急忙忙地从家中往县衙赶,正巧撞见司遥与山尘从棺材铺出来。
“张捕头,急急忙忙作什么?”司遥问。
张钧平:“衙门有人报案!”
想到昨夜胡松萝的生魂,司遥总觉心神不宁,唯恐有事发生。
“一道去。”司遥说着就欲折返。
“你先回去歇着罢。”张均平拧眉看着司遥脸上的疲倦之色。
“走罢。”山尘在旁,见两人拉拉扯扯,丢下一句,率先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
张均平无奈。
报案的是个文弱书生,名唤江长安。
三人到审讯堂时,江长安正跪在堂中,脊背笔直,身上的衣物已然湿透,紧紧贴在身躯上,他头发有略微凌乱,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雨。
县令大人来了,他对着县令见了礼:“大人,可否劳小生清整片刻?”
皆是读书人,县令自然准允:“谓君子雅,三审其衣冠,正否?洁否?端否?”转而看向张均平,“带江秀才去罢。”
半注香后,江长安回来了,他已换下那身白袍,穿着从隔壁借来的粗布短衫,饶是如此,依旧可窥其文人风骨,巍巍清松。
县太爷拍了惊堂木:“ 堂下书生江长安,你击鼓可有冤情要诉?”
“小生并无冤情,是有案要诉。”
“小生乃是肃城人士,此次途径鲤州是为赴京备考,昨夜大雨,途径钟林道,于林间古庙暂避雨水,恍见庙中倒挂一身着红嫁衣的女子。”
说到这里,江长安本就白皙的俊脸更是面无血色。
司遥与山尘对视,两人当下便断那红嫁衣女子只怕就是胡松萝。
昨日午时,江长安收好包裹细软,将门锁好,走到田埂的小路上,他回头,远远地看向这与他生活了三年的破旧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