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52)
腹部被什么东西咯着,司遥抬眼嗔怒地瞪了山尘一眼。
恰好隔壁房传来的胡屠夫响彻天宇的鼾声。
她一把推开山尘,从衣柜后出来。
感受着空荡荡的怀中,山尘淡然地理了理褶皱的衣裳,也跟着出来。
千机铃依然散发出淡黄色微弱的光,她微微举起铃铛,微光下的山尘,周身围了一层薄光,侧脸堪称完美。
司遥朝下方扫了一眼,淡淡地道:“该娶妻了。”
山尘看着司遥的背影,目光如夜色之中黑沉沉的海面。
司遥站在胡松萝房间门口,蹑手蹑脚地绕到窗户底下,用手指捅了个小洞口,眯着眼睛朝里面看去。
屋内的摆设与胡松萝出嫁那日一样,胡屠夫大喇喇地躺在胡松萝的床上,看得司遥生出一抹不适感。
司遥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时,睡梦中的胡屠夫突然诡异地扭曲着身体。
他的喉咙中发出难以呼吸的呜咽声。
哐当一声,胡屠夫从床上跌落,重重砸在地上。
他的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一片通红,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像是随时会从眼眶中掉落。
鼻子,耳朵,嘴巴不约而同地咕噜噜冒水。
不对劲,胡屠夫不对劲。
司遥看着他湿漉漉的双手上环绕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是湿阴煞!
司遥急忙跑到门口,抬起腿,猛然一脚踢在门上。
门纹丝不动。
山尘靠在一旁,就这么悠哉悠哉地看着司遥。
司遥挪挪下巴:“你来。”
山尘这才上前,微微抬脚,四两拨千斤,瞧着劲儿都没使上,那门嘎吱一声朝两边推开。
司遥快步跨了进去,胡屠夫在地上蜷成一团,地面上满是积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面色已呈现乌青状。
司遥咬破十指,将血液点在胡屠夫的双手,当血液触碰到胡屠夫的皮肤时,发出刺啦一声,黑气快速退散。
胡屠夫双目泛红,弓起身子呈攻击状,竟猛地朝着司遥扑来。
司遥被重力推到在地,眼见胡屠夫就要掐上她,眼前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是山尘!
他一把抓住胡屠夫的衣领,将他丢了出去。
“碰”的一声,胡屠夫的身躯砸在屋内桌角上。
山尘朝司遥伸出手,司遥自然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整个人被一道力拉了起来。
胡屠夫已经昏迷。
司遥看着满屋子的水渍,问,“人要不要捆起来?”
山尘于桌边落座,掏出帕子,将方才抓过胡屠夫的手仔仔细细地擦着,头也不抬 :“有我在,怕什么?”
小半柱香后,胡屠夫这才幽幽醒来,他抬眼四处看了看,这才看见屋内还有两个陌生人。
“你们是什么人?”胡屠夫从地上起来,目露不善。
司遥没回答他的问题。
胡屠夫定了定神:“我记得你,你是蔚蔚的朋友。”
司遥道:“阴魂这东西向来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会缠上你?”
胡屠夫沉默片刻,问:“你会看事?”
他思虑了下,摆摆手:“罢了,你们赶紧走吧,我身上没有东西,再不走,我便告你们私闯民宅。”
司遥看了他一眼,利落地站起身,没有试图在劝告,对山尘道:“走罢。”
两人刚走出门口,屋里便发出一阵杯盏破碎的声音。
“救——救我——”胡屠夫梗着脖子求救。
司遥回头,只见胡屠夫倒在地上,双手又将自己的脖子死死掐住。
她摸出一张符纸,将符纸朝着虚空之中丢去,她口中念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遁无形,驱邪咒语一念间,妖魔鬼怪全不见——”
那张驱邪符咒,在接近胡屠夫身周时便燃了起来,化作一堆灰烬。
胡屠夫得了解救,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司遥身边:“救我,救我——”
司遥瞥道:“还不肯说实话吗?”
胡屠夫吃了大瘪,粗犷的脸上五彩斑斓的。
司遥道:“不说?那我走了。”
胡屠夫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司遥,忙道:“我说,我都说。”
司遥这才进入屋内落坐,山尘点燃蜡烛,吹灭火折子。
胡屠夫局促地四下张望。
“蔚蔚失踪的事我当真毫不知情,我承认,我不是个好父亲,我为了金家那点聘礼,强逼着蔚蔚嫁去金家,我混账——”
胡屠夫说着掩面哭泣。
司遥敲敲桌面:“蔚蔚有心上人,你知道吗?”
胡屠夫将脸从手心抬起来:“知道,那小子穷,蔚蔚嫁过去只有吃苦受罪的份,我虽不是什么好父亲,但至少,从小到大,蔚蔚吃穿用的都是最好的。”
司遥沉默,片刻后继续问:“蔚蔚的尸体从钟林道抬回之后你去了哪里?”
胡屠夫面露难堪:“金家的聘礼我都收了,如今蔚蔚没了,那聘金少不得要退回去,可——可我都输完了。”
“金家下了多少聘?”山尘问道。
“三千五百两。”胡屠夫的声音微不可闻。
“你去过极乐坊市?”山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有节奏的声响。
胡屠夫怔在原地,喃喃道:“我已经把钱还给他们了,不会的,不会的——”
司遥看向山尘,此时难不成真与江北术士有关?
“我的确去过极乐坊市赌钱,可我都输光了,那都是给蔚蔚攒的嫁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