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门伊始(89)完結
“怎么总是着一身白?”她实在是没办法不吐糟。
自从重逢那天起,每次见他都是一身白。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家里死人在服丧呢。
听得这话,卫子谦是真觉得委屈极了。
“这还不是当年你说的,书生穿白袍儒衫最是风姿卓越了。”
她说的?卢玖儿托腮思索良久,最终决定放弃。
看着眼前那张俊脸,相貌堂堂,眸如潭渊,眉宇若漆,就是皮肤小麦色偏沉,耗费这些年在寒窗苦读,也没有将肤色养白多少。
要按照世俗的眼光,女子们更喜看白面书生和黑俊武将吧。不过,若是阿谦换上一身俐落的窄身装束,文人气度与英姿勇武兼备,衬得那般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怕是能迷倒不少闺阁千金呢。
熟练的两三下手势,砚台上磨出的墨汁浓稠有度,甚是适应作画。卫子谦满意地放下墨锭,左手扶着袖口,右手取起毛毫,蘸饱了墨汁便在雪白的纸张上落笔起画,时不时还抬目凝视面前的少女,表情严肃认真至极。
卢森匆匆入了拱门,沿着游廊而至,见到守在外头的云霓,先是习惯性地嘿笑一声,戏耍般地行礼,道:“霓姐姐好。”
“快快打住,莫得把我喊老了。”云霓可不吃他这套,“有事?”
“自然是有事。”不然他就跑到灶厨找三火闲扯,顺道讨些吃食打打牙斋去了,“姑娘在里头吧?”
“这不废话嘛。”云霓朝书房努努嘴,示意他张望过去。
“怎么?有客人?”卢森心道不巧,“要不我晚些再过来。”
“不打紧。”若硬要说是客,那也是不速之客。
云霓腹诽着。她就说嘛,这种不着边的夫子,妥妥会误人子弟的,怎么可能有书院敢收用。这不,三天两头地闲着无聊,便削尖了脑袋想法子净往姑娘身边凑。
想到这里,她踢了卢森一脚。“今天大北哥怎么不来?”
“他忙呗。”那么大一摊子事儿,掌舵人总得亲自管着盯着的,所以他今儿个就是当信鸽来了。
“放心,我传话传得可好呢,一个字儿都不会漏!”
瞧着那张自得意满的傻蛋脸,云霓很想剖开这些男人心里的肠子是不是笔直笔直的。怎么里面那个就长的一副七弯八拐的歪脑歪肠呢。这人比人会愁死她的呀。真忧心!
“是阿森来了?”
书房内传出询问声,是姑娘独特的温婉嗓音,如鸟儿般悦耳怡人。
“是的,姑娘!”
“进来吧。”
卢森应是,抛给云霓一个眼神,便抬脚往前走。
待进了门,卢森见到眼前的情境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姑娘此刻就闲适地斜卧在美人靠上,身着明媚的绣着大朵兰花的黄色云烟衫,长及脚踝的云形千褶裙。发髻乌黑峨峨,旁插一支镂空淡粉珍珠钗作点缀。鹅蛋小脸不施粉黛,却是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脸容上是最熟悉的清雅淡然,眸光锁紧手中捧卷在默阅静思。
而正对着的另一边书案前,有一男子撩袖执笔,时而凝望沉吟,时而挥毫画就。姿态动作宛若流水行云,神情肃穆而严谨。
这是……要将姑娘入画?
卢森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室内原本安谧和谐的气氛。
感觉到有人靠近,却久久未闻其声,卢玖儿疑惑地从书卷上移开了眼睛。
“阿森。”
“在。”卢森迟疑地瞟了眼作画之人。
卢玖儿沉吟了下,道:“无妨,说罢。”
“是。”卢森拢回思绪,将从天眼处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细细报禀。
“你是说,珠玉联璧的掌柜和下人,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更替?”
卢玖儿不紧不慢地问道,双目犹似一泓清泉,向案前的男子扫视过去。
卫子谦仿若未闻,专心致志。但她却敏锐地瞅见他弃开勾勒轮廓,而临时改为修饰略已成型的线条空白。
珠玉联璧,不正是那天他俩一道前往的首饰铺子么。按他以往一惊一乍的八卦性子,又怎么会如此漠不关心不置一喙。
“有了解到原因吗?”
“里头有一个外雇的洒扫倒粪杂工被辞退,又到‘快来钱’寻活计去了。问他也说不上来原因,只道是东家莫名发了大怒,要将铺子的人全部换掉。”
卫子谦一直低着头,唇弧在阴影之下难以察觉地弯了弯。
换人好,换人恁好!
这样他就能省心些,不用到处查探余党在哪里。只需认准那间铺子,换来多少人,就处置多少个。
第67章 三 闲作画的卫子谦(上)
“另外,大街小巷都在传举子意外事件,死者家属听闻都有相似遭遇,开始怀疑是谋杀,不约而同到官衙报了官。这官司已经立案,且备受关注重视,不日将展开聆讯。”
卢玖儿闻言一怔。
这可不是她或大北的手笔,是自然而然,又抑或是——
她下意识地望向那抹儒雅的白色。卫子谦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抬眼朝她露齿一笑,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审视笔下墨宝。
与其老防着暗处的一刀一剑,倒不如将那帮人推到日光下烤着晒着。最起码短时间里,怕是能消停一些。
卫子谦满意地端祥着画中人的发髻上刚画的美艳欲滴的牡丹花,这般鲜花怒放衬得纸上的芳华少女更加清雅绝俗。
卢森禀报完退下,临出门前抬头瞥了一眼。见到姑娘搁下了书卷,施然移步走至书案前,两人隔了一方书案,乍眼看去却像是并肩而立一般。
这卫家五郎,与姑娘瞅着也尚算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