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在了他的发间,顺着绸缎一般的浅金色长发,滑向了脖颈,寒意在刹那之间自此蔓延向全身。
宋明稚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他放缓了脚步问:“解蛊花了多久?”
侍从的语气颇为沉重:“一个半时辰了……”
宋明稚低声念道:“一个半时辰。”
齐王殿下身上的蛊毒,能够顺利解开吗?
雨势忽然变大了几分,侍从连忙从旁边人的手中接过雨伞,将它送到了宋明稚的手中。纸伞挡住了宋明稚眼前的光亮。上一世的历史,毫无预兆地再一次浮现在了宋明稚的心中……历史上的齐王殿下,算得上是英年早逝。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体内的蛊毒。
也不知道历史上的齐王殿下,究竟是没有找到蛊母,抑或是……找到了蛊母,却没能顺利解开体内的蛊毒?
宋明稚的心重重地向下坠去,好似天边的雨滴一般,砸落在了地上。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不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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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鸣堂前的小院外。
两名侍从,正忍不住窃窃私语道:“……我之前一直听人说,齐王妃人很好,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恃宠而骄难伺候的主。”
另一人“啧”了两声道:“也不知道齐王殿下知不知道他这一面。”
说话间,宋明稚已经打着伞走到了院前。两名侍从立刻意味深长地交换起了一个眼神,闭上了嘴巴。
——周围尽是雨声,他们不觉得宋明稚能透过这雨声,听到自己方才的话。怎料到,就在两人话音落下的下一刻,背后的院门,竟然“吱呀”一声敞了开来。
侍从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咳咳咳……”
一袭青衣的齐王慕厌舟,缓缓推开院门走了出来:“恃宠而骄?”
慵懒、散漫的声音顷刻间便传遍了整座前院,落到了花厅之中。油纸伞下,宋明稚的脚步一顿,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伞柄,一时间,竟然难以确定耳边这熟悉的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慕厌舟再一次开口:“如果这就算恃宠而骄,那只能说……本王对阿稚,还是不够好。以至于他就算发火,也没有人害怕。”
“砰——”
纸伞从宋明稚的手中坠了下去。
重重地跌落在了这满地的积水,与叫不上名字的落花之中。
他抬眸朝着慕厌舟看去:“殿下?”
连宋明稚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睛里,忽然因为慕厌舟的到来而漾出了浓浓的笑意。
在顷刻间,驱散了满天的阴云。
慕厌舟眼前的天光,似乎也随着对方这一笑,而变得明亮起来。
他笑着看向宋明稚:“方才不是还叫我珩玉吗?”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懒倦之意,听上去像是真的刚才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话音还没有落下,慕厌舟便轻轻朝着宋明稚所在的方向,抬起了手来。
宋明稚踏过满院的积水与落花,快步向前紧紧地将自己送入了慕厌舟的怀中。他用力抱住了眼前这道浅青色身影,片刻过后,终于低声道:“我还以为是错觉。”
他的身体,正在轻轻地颤抖着。
慕厌舟垂眸看向宋明稚的发顶。
冷茶色的眼睛里,满都是化也化不开的温柔。
慕厌舟低头吻过宋明稚的发顶。
他一边轻轻拂动着披散在宋明稚背后的长发,一边放低声音,在对方的耳畔安慰道:“阿稚受委屈了。”
宋明稚的声音闷闷的:“殿下没事就好……”
花厅里的二人看到了慕厌舟,此时皆起身朝这里走来向他行礼。
慕厌舟看都没有看两人一眼。他笑了一下,哑着声道:“放心,未来我再也不会让阿稚等这么久了。”
这是他的许诺。
第65章 酸酸的
良全的眼珠子,随着行礼的动作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今日来齐王府前,严丞相特意派人叮嘱他,一定要仔细观察,看看齐王的身上究竟有没有什么异常。
今日见宋明稚百般阻拦,良全还以为齐王是出了什么差错,或是不在王府。怎料慕厌舟竟然光明正大地从徽鸣堂里面走了出来!
难不成他刚才真的只是没有睡醒?
良全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徽鸣堂前,慕厌舟终于将视线落在陶公公和他身边的灰衣太监的身上:“不必多礼。”
两人连忙应声道:“是,殿下!”
不同于稍松了一口气的陶公公,良全默默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慕厌舟的身上,不死心地观察起了不远处的他。和宋明稚猜测得差不多的是——在安云殿内当值的良全的确是严元博的人,甚至还是对方的心腹之一。
他平日里主要负责观察皇帝近来的心情、喜好,与对朝堂之事的态度,并不时将此事报给严元博及其同党。不久前,良全已经从严元博等人的口中,得知了慕厌舟的“反常”,今日见到慕厌舟后,良全立刻仔细观察了起来。
宋明稚注意到了的良全的目光。
他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下属于慕厌舟的衣料,一边继续着这个拥抱,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良全的视线。几息后,压低了语调,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慕厌舟的耳边问道:“殿下如今感觉如何?”
慕厌舟笑了一下,他轻轻地拍了拍宋明稚的肩背:“蛊虫入侵心脉,并不好解开,因此耽误了一点时间。不过现在,蛊毒已经顺利解开,阿稚不必再担忧了。”
宋明稚瞬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笼罩在他心间的阴云,终于一点一点地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