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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和亲(5)

按理来说,齐王本应该前往凭州出任“都督”一职,可惜因病未能成行。这一耽搁,直到三年后他才再获良机,手握重权、步入政坛。然而那时的天下,已是风雨飘摇,只剩下一个烂摊子。

后世公认——

这三年间,若是有殿下在朝中,事态定然会有所不同。

宋明稚原以为生老病死,皆是天意。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场病,竟然会是假的。

鸳鸯帐下,玉珠滚地。

嘈嘈切切,打碎了一室的寂静。

宋明稚缓缓咬牙,攥紧了手心。

齐王殿下绝不会平白无故装病,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话已经说到这里,宋明稚索性打破砂锅问到了底:“殿下为何要装病?”

慕厌舟眨了眨眼,“凭州山高水远,单单是路上,就要颠簸数月,更何况……”他起身,端起酒盏,理所应当道,“那种寂苦之地,哪里能比得上京城繁华?”

宋明稚不信这个邪——

他快步上前,追问慕厌舟道:“殿下贵为亲王,总不能真的装一辈子病,往后又有什么安排?”

慕厌舟思索片刻,认真答道:“往后……随便挂一虚职,当个闲散亲王,似乎也不错。”

宋明稚:“……啊?”

殿下当闲散亲王了,那这天下该怎么办。

楚朝诞生之前,那短短一百年的时间里,天下政权足足更迭了七次之多。若是没有齐王,大楚也必将步它们的后尘,成为历史上又一个短命王朝。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乱世之中,战火连天。

别说当什么富贵闲人,届时连逃都无处可逃……

合欢香的药力愈发重。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宋明稚已彻彻底底地将历史抛到一边,全凭本能发问:“除此以外,殿下难道没有其他打算了吗?”

慕厌舟缓缓蹙眉,陷入深思。

几息后,他突然拖长了语调,故作认真地开口答道:“哦,还有——”

还有?

宋明稚的眼睛瞬间亮了回来。

我就知道,齐王殿下的野心,定然不止于此。

慕厌舟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除此以外,还有与爱妃长相厮守。”

宋明稚:“?”

宋明稚踉跄着,坐在了桌案边。

头晕目眩之下,他的天,终于塌了个彻彻底底。

……

夜半时分,更深露重。

宋明稚始终独坐桌边,沉默不语。

慕厌舟没再多打扰他,转而朝门外道:“来人,清扫内室——”

“是,殿下。”

夜风灌入屋内,冲散了一室的旖旎。

侍从俯首弓身,走进喜房,清扫起了地上的落珠。

宋明稚则轻咬下唇,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齐王是已故的“贤平皇后”膝下独子,老皇帝虽然沉湎于酒色、不理朝政,是一个出了名的昏君。但是他对于发妻之子,向来非常关心。

这一点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同于前几代皇帝依靠宫变夺位。

齐王从受封太子,再到继位登基,这一路走得名正言顺、毫无阻碍。不仅深受皇帝信任,就连朝臣也对他格外拥簇。

宋明稚甚至找不出他有什么理由,需要韬光养晦。

重生一世,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等等……

重生一世?!

宋明稚突然睁开了双眼,喃喃道:“……我知道了。”

世上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

既然我能重生一世,莫名其妙地回到百年之前。

那会不会也有其他的孤魂野鬼……

占据了齐王殿下的躯壳?

宋明稚蓦地起身,看向桌案。

除了茶盏,这里还有一套笔墨纸砚。

屋内的侍从忍不住偷偷看了过来。

慕厌舟也好奇地凑上前:“你要做什么?”

宋明稚起身站在了桌边。

接着摊开纸张,将笔塞到了他手中,冷酷道:“写。”

宋明稚上一世在宫中见过齐王的字。

只要前的人写,他就能以此分辨出,眼前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写倒是能写,”慕厌舟虽有些疑惑,但还是配合道,“什么字?”

宋明稚眼前的景物,正在摇摇晃晃。

他用手指在桌上写:“我的中原名,宋明稚。”

宋明稚七岁那一年,崇京大乱。

沦为孤儿、流落街头的他,被带入暗卫营之后,才有了这个名字。而“明稚”这两个字,正是由当时的暗卫统领,从慕厌舟为一座书斋,所题写的匾额中取来的。

宋明稚绝对不会认错!

鸳鸯帐前,烛影摇红。

灯火晃耀,映亮了杯中的美酒,与窗上的喜字。

宋明稚于半梦半醒间凑上前去,垂眸就见慕厌舟提笔、落墨,转瞬,纸上便多了三个大字。

——蚕头燕尾、凤泊鸾漂。

与那座书斋里的一模一样。

慕厌舟放下了笔,颇为满意地转过身问:“怎么样,爱妃?”

宋明稚:“……”

这比杀了他还要他难受。

他心如死灰道:“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困倦感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宋明稚沉沉地闭上了双眼。他隐约看见……侍们从清理完落珠,随齐王一道,离开了喜房。

王府内人多眼杂,今夜的事,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座崇京城,甚至传到皇帝的耳边去。

混沌中,宋明稚只一个念头:

自己的言行大伤皇家颜面,定会被施以重罚。

杜大人在黄泉路上……

或许不会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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