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29)
一百多号人啊,上至耄耋的老祖母,下至待哺的小堂妹,就那样跪成一片。
于是他的马没能飞驰起来。所以此后六年间,纵是奔驰在幽州广阔的古战场上,他的马蹄也总是镶着镣铐。
他痛恨自己当时肩背尚且单薄,却时至如今也仍无对策。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天下臣民的帝王。
姑娘见他郁郁不能解,撑着桌子站起来,狠狠杵了她肩头一下,厉声道:“沈是!清醒点儿!你如今是大梁领着十万兵马的少将军,当如何不当如何,你比我清楚!”
沈是从回忆中惊醒,就这样怔怔看着她,突然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些想哭。
他的嘴唇跟着心脏一起颤动几瞬,却在姑娘镇静凛然的目光里丢盔卸甲。
是了,这就是白持盈,一直是这样的白持盈。
在无眼刀剑前都未曾惧怕分毫的沈将军,此时红了眼眶。
“我都二十好几了,你还这样训我,好没面子的。”
他眼前一片模糊,心中却清明许多。
“你接着写,我瞧瞧从前的。”沈是坐在白持盈身旁,拿起那《新昭君出塞》瞧了起来。
二人一时无话,却又静谧相协如同无数个过去那样。
她伏在桌前提笔落墨,他就站在一旁瞧着,瞧过无数个春夏。
待白持盈写完新话本子,已是晌午时分,她正欲将一桌子墨宝收了,却额角突突跳了几瞬,一股子不良预感滚上心头。
果然,只听得后堂一阵奇怪响动,乒乒乓乓,有人动手打斗。白持盈先是愣过一刹,而后瞪大眼睛脸色骤变。
“不好!”
第15章 奇怪事偏偏今日始,从前客双双明日来 ……
是那柴房中还捆着的杨惊生。
白持盈前世陈家庄的记忆中全无这人,实在是怪异非常,这人又总是在半夜疯疯癫癫地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她欲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来,故而还未杀他。
此刻石当家的和辜筠玉皆不在客栈内,几人商议后将真宁的四个侍卫留了下来看守,虽功夫不比顶尖高手,对付些山匪却是绰绰有余的。
但此刻,白持盈带着沈是和石小四赶到后院的此刻,却见那四个侍卫早已头颅滚地,血溅青石。
他们还睁大着眼睛,鲜红汩汩迸溅,显然是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已命丧黄泉。
满院死寂,哪儿还有杨惊生的影子。
白持盈正想转头捂住石小四的眼睛,却听滴答、滴答,一阵腥骚味儿漫上鼻尖。
小黑木头似的姑娘在一旁发着抖,手脚颤颤,无声地哽咽了起来。
“哇……我好像又给你丢人了……”
*
“高手中的高手。”沈是脸隐匿在一片阴影下,眉头紧皱。
二人细细查过那刀口,却见伤口处极薄极细,几乎是霎时夺了人性命的。
白持盈哄好了石小四,小姑娘不愿意一个人呆着,便蹲在白持盈身旁,也不坐着,也不站起,只愣愣蹲在木桌旁,看着眼前一群蚂蚁成队朝血迹爬去。
像失了魂一般。
白持盈摸摸她脸,又摸摸她脑袋,沉沉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这陈家庄有能力请到如斯高手吗?”白持盈虽问出来的话,话中却不带一点儿犹疑。
沈是面露疑惑。
这太奇怪了。陈家庄庄主与三当家的情同手足,上辈子陈家庄被剿灭时,那陈家庄主竟然用一个儿子的性命换了陈三当家的性命,如若他们真有如此大的能耐杀人于无声,那为何不早几天动手,将那陈三当家的也救出去?
偏偏又如此熟知他们动向,在辜筠玉和石当家的回来之前动手,白持盈心中大骇。
如若不是沈是阴差阳错地赶在这个档口上来找自己,估摸着这一堂姑娘都得一同遭殃!
她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看着外间地上叫白布盖了的四个侍卫,白持盈懊悔万分,只觉得自己太过鲁莽,白叫旁人搭上了性命。
她一时心绞痛地不能呼吸,深觉自己似乎陷进了某个涡流无法脱身。
本一直瞧着蚂蚁的石小四忽然抬头,扯了扯白持盈的衣角。
白持盈本还意外着她怎的忽而不郁郁,转身一瞧,却是石当家的回来了。
女子一身黑衣劲装,还是去时模样,不过较日前头发凌乱了些,她抬脚进门,人未至声先到:“我回来了!小四你给白姑娘添乱了没……哎?”
石当家的话头还未说尽,只迈进一只脚来,却觉乍然瞧见了一个陌生男子,登时将那只脚伸了回去,重新看了眼门头的牌匾,才满脸犹疑地走了进来。
她与白持盈面面相觑,正等着白持盈开口。
“这位是从长安来的……”白持盈一时不知该不该向石当家的坦露沈是身份,故而话上便打了一结。
沈是却是朗然一笑,向石当家的行了个抱拳礼。
“在下沈是,是持盈在京时的好友。”
“啊!沈公子啊!你好你好。”石当家的挠挠后脑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瞧了白持盈一眼。
没顾得上回她探究的眼神,白持盈只向后探看了一眼,未见辜筠玉身影,登时有些着急。
“那个谁呢?”
“谁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白持盈刚一回神,却见石当家眼神揶揄,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是没事儿了,白持盈松下一口气:“怎的没一同回来?”
“给你买藕粉桂花糕去了。”石当家的啧啧两声,抬头指向两条街外的糕点铺子。
“这位妹妹倒是心细。”沈是未瞧出她俩之间来往暗语,只随意添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