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雨落下(103)
温夏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往外走。
她想往喧嚣里去。
她想去晒晒太阳。
她在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一片乌云悠悠飘来,温夏正好抬头。
乌云慢慢将灼眼日光遮蔽,温夏眯起眼,视线却未移开。看着那抹冬日里难得的灿烂慢慢黯淡,她忽然后悔了。
为什么要说出那三个字?
为什么要放弃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幸福?
为什么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放弃掉,从年少时就在她心底根深蒂固的人?
她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景栩。
她想要告诉他,她后悔了,也想告诉他,她其实没觉得异地苦,因为他一向做得很好,从来没让她感受过不安……
可翻出景栩电话那一瞬,她眼神又恢复清明。
想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愿他自由,愿他不为世俗所累,愿他一身轻地去往更高处,所以才放手。
现在回头又算怎么回事?
他们之间,只有分别才是正解。
温夏收起手机。
可叹气的瞬间,乌云飘走了。
世界重新亮起来。
景栩就像太阳,天生带着让人望尘莫及的光泽,能驱散人间阴霾。
所以淤泥里的她总是忍不住靠近。
即使是现在。
她仍控制不住自己。
只是。
恰好他明媚。
却逢她自卑。
她咬了咬唇,做了个决定。
既然无法彻底放手,又无法劝说自己回头。
那就交给天意吧。
她第一次亲吻她的爱人那天,下了一场不算大的雨。
如果……
如果今天也下雨,她就不顾一切回头,尝试着自己做一回太阳。
即使景栩不要她,她也要尽力试一试——就像这几年她死命抓住一切进步的机会那样,尽力抓住景栩。
有乌云。
会下雨吧?
一定要下雨。
温夏眨眨眼。
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可以继续待在他身边的借口。
老天爷啊。
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
今天我想要求求你——
一定要下雨。
可是,一直过了零点都没落雨。
她眼眶一热,鼻尖突然涌上酸涩。
又哭了。
她垂着头,任由滚烫眼泪灼在肌肤上。
温夏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懦弱。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传来一句:“这是怎么了?”
欠揍又藏着关心的一句。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宋有临。
胡老让宋有临回学校取份文件,他本来打算忙完这事儿就去趟京北,没想到在大学城最出名的那家酒吧见到本来要去京北见的人。
顾岑书让他滚,他就死皮赖脸和她同行的人混熟,他有钱会玩,很快被接纳。
只是顾岑书全程冷脸,除了那个“滚”字没再跟他说过任何一句话。
他整个过程都没喝酒,只是想等局结束时亲自开车送她回家。
只是人顾岑书自己联系人来接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失意在街道游荡,没想到还能看到一向“铜墙铁壁”的温夏坐在公交站哭。
温夏见到他,迅速抬手想将眼泪抹干,眼泪却擦干了又淌。
宋有临在学业和工作上都帮过温夏不少。
温夏信任他,到后面也干脆不擦了。
夜越深,温夏就越觉得冷。
今天伦敦也降温了吗?
冬令时的伦敦,应该很美吧?
现在景栩在干嘛呢?
在心无旁骛地准备比赛,还是也和她一样,在想另一个地方是不是降温了?
宋有临递给她一包纸巾,他不毒舌的时候还真有点儿兄长的模样:“被胡老骂了?”
温夏摇头。
宋有临没问了。
安静良久,温夏哽咽着:“没下雨。”
“嗯?”宋有临莫名其妙,转头看她。
她也转头,一双眸子水雾雾,嗓音像是被抽丝剥茧,只剩下一副苍白躯壳。
宋有临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脑子转了几个圈后,谨慎着开口:“是啊,之前连着下了好几天,终于放晴了。”
终于放晴了。
这句话像把利刃,刺入她心脏。
就好像,原本稳稳握在手里的东西,就这么恰好地,丢失了。
见她哭得更厉害,宋有临起身,去了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哐当”两声过后,他拿着两罐啤酒走了回来。
他递给温夏一罐:“今夜都失意,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喝点儿?”
温夏接过,两人无言着喝完了各自的酒。
连碰杯的流程都懒得走。
宋有临起身:“门禁了吧,有地方去吗?”
“有。”
温夏一罐啤酒下去,脑子都有些混沌,“我去我男朋友那儿。”
宋有临还没说话,温夏顿一下,声音哽咽:“不对,是前男友了……我没地方去了。”
温夏喝醉时说话轻轻软软,带着南方特有的软调,同清醒时完全不同。
宋有临这是第一次知道,有人酒量差劲到这程度。
他粗鲁地将人拎起来:“酒量这么差还敢跟人这么喝?”
温夏被人这么拎着也没生气,反而笑起来。
宋有临看着她笨笨傻傻的模样,“喝点儿酒把脑子喝坏了?”
温夏仍在笑,几分钟前还灰扑扑的眸子似是在瞬间亮了起来:“太阳出来了。”
“……”
宋有临抬眼看,头顶只有一片黑得快要滴墨的天。他又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